星期三, 3月 04, 2015

給幾十歲人的《海鷗食堂》



去年(非常穩定地)在京都「流浪」的時候在居所附近購得《海鷗食堂》的小說,那時候雖如書中人物一樣出走,卻忙於上課和到處走,沒開始讀。過了近一年,在磨人的慢性病和失眠中往相返方向的熱帶出走幾天,帶上這本小書,意外地十分對,雖然我並沒能做到長時間出走或真的重整生活。

從日本到芬蘭開食堂的Sachie從小跟隨父親習武,過著規律嚴謹的生活,高中後按自己的興趣修讀廚藝,在日本工作存錢多年後(同時中了一筆大的彩票)決定到海外開食堂,獨自一人冷靜地進行出國和開店的準備,彼時三十八歲。高個子的Midori 則自小在父母呵護下長大,大學畢業後在父親安排下在只有伯伯的公司工作多年後才發現自己已過四十,沒有自己的事業(她出任的文書工作很容易地被電腦取代了),父母進安老院後被已婚的兄嫂嫌棄,一念之間毅然決定出走,決定目的地的方式是在地圖上亂指。而主角三人中年紀最大的Masako大約五十開外,也是因長年照顧父母,他們過身後發現自己無事可做,在電視看到芬蘭有趣的空氣結他大賽、背新娘大賽後在沒有什麼計畫之下決定去芬蘭。之後才展開大家在電影裡看到的故事。

這時我帶著兩個月的失眠和這本小書,俯伏在泰國小鎮一所比較便宜的渡假酒店的床上、泳池邊的躺椅上、海灘著,陽光和海風的魔力下睡著了。在這裡,身體好像重設為零一樣,失眠的軌跡被擦白,而患皮膚炎的地方也變平滑了(雖然回到濕冷的香港後又復發了),我自覺像書中人物,到了某個年紀非要整頓一下自己不可。不是下決心幾歲前要怎樣那種,而是轉變自己來找你。就像那年我辭掉走到死胡同的長工,去年的短暫出走,和身邊的朋友也在這幾年間移民、轉行或轉成freel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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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讀了小說,比對較廣為人知的電影版就發現很多有趣的地方。以上提及三位主角的背景以及在日本的生活,以及為什麼要出走,並不是電影的重點,因此大部份省略,或只在對話中簡單交代。電影裡人物的出場都有一種不問情由的淡然、本來就是如此的狀態。這個風格在導演萩上直子之後的作品《眼鏡》裡便發揮出來了:所有在海島上出現的人物都有點無厘頭,尤其是每年春天在海灘上做刨冰,又突然消失的神秘婆婆,即在《海鷗食堂》演Masako的Motai Masako。

《海鷗食堂》電影版裡所有神秘的,或超自然的場景,在小說裡都不存在,是導演/製作團隊的創作。如食堂遇到醉酒女士,不諳芬蘭語的Masako完全明白這位傷心的女士訴說的心事,在小說裡是由會話流利的Sachie當翻譯。而丟失了行李的Masako到了森林裡採菇,但把菇全部丟失了;多天後收回行李後,打開是發出金光的菇。小說裡她則在採菇後回酒店房間把菇放進杯麵裡,吃完後嘴巴有點麻痺。而在海邊抱著貓的人在小說裡也出現,不過沒有突然把貓送給Masako的情節,而是把貓像狗一樣拉著散步。還有,一直印像深刻,Masako因丟失行李沒有替換衣服,去Marimekko購物(如果計算她之後穿出場的,應該買了不少)令我呼吸停頓的一幕,也是電影的創作。 我覺得這樣的差異很好,突顯電影和小說各自的特質。小說版寫景和物的地方不多,電影就視覺上非常豐富,如食堂的用品和主角們的衣服;小說裡人物藉對白表達情感,電影版就很多留白。當然小說裡精彩的地方都有拍出來,如Sachie在書店裡見到疑是日本人的Midori,就直接問她「科學忍者隊」的歌怎麼唱,和Midori給愛好日本文化的芬蘭宅男Tomi以漢字拼成「豚身昼斗念」。

芬蘭人物的安排也有和小說很不同的地方。電影中,那個很會沖咖啡的中年男人實情是原來這店原址的主人,他因為懷念舊咖啡機而入去偷, Sachie使出武功把他撻下地,最後當然是把咖啡機送給他,而他也被Sachie的美味飯糰感動了。小說裡沒有這麼溫馨,中年男人Matti是個想金盤洗手的賊,翻遍破衣服的袋子也要付咖啡的錢,而被Sachie撻的男人真的是來打劫的,是Matti以前的同黨。

我手上的文庫本是2006年出的,而電影也是06年的產物,距今已近十年了。似乎今天已成「藝文青」的經典,即是說很「輕」同時令人感覺良好的東西。為什麼我會寫了這麼多...。其一算是記念我幾十歲人第一次看完一本日文小說(雖然要不停地查字典)。幾十歲人要第一次做的事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