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11月 09, 2015

花子, be ambitious!*





電視劇播完好久,我還是無法忘記花子。先是我對「出身貧窮女性透過教育追求理想」的題材缺乏免疫力,二是片中的古著和服太漂亮。憑那不能隨便印出來的花式我估計那不是一般的戲服,而後來發現至少部份出自東京某古著和服店。在台灣發現了原著傳記《安妮的搖籃—村岡花子的生涯》的中文版,再對照電視劇的異同十分有趣。當然任何作品搬上銀幕或電視都會為了省略或娛樂性作出改動,這無可厚非,然而一些較大的差異還是可以讀出意義。

其中一個最大的分別是基督教在電視劇上幾乎完全的缺席。傳記裡花子、丈夫村岡敬三一家、花子父親等都是基督教徒。電視劇中花子能夠進入東洋英和女子學校,得靠父親向村中那位很有喜感的地主再轉折向校方求助才能成事,但傳記裡因為花子父親本來就因為信教而認識教會學校的創辦人。雖然兩個版本都是經多番奔走後穫準以獎助生身份入學,但後者似乎更簡單合理。而花子辭去教職後任職的出版社不是如劇中那樣的綜合文藝,而是基督教出版社。而敬三家族的印刷公司也主要是印聖經的。拍人物時不一定要拍他們的宗教信仰,但若果這是人物背景的一大特色或事情推進的主因,刻意隱去了就有點耐人尋味。另一點有趣的是花子父親,他的確有如片中有參與危險的社會主義活動,但並不如劇中那麼滑稽和失敗—劇中他只是傻兮兮的派派傳單做跑腿,還鬧出以為自己被通輯躲起來,卻其實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笑話。但傳記裡他參加過不少活動,擔任過講者之類,而且也真的被捕過,雖然說不上有什麼成就。另,花子除了如片中的兒童文學翻譯家和母親、妻子的身份外,還參與了爭取女性參政權活動。

劇裡添加的東西,除了醍醐和花子哥哥戀愛、敬三又和花子妹妹戀愛的劇情有點假外,都很好看。在咖啡店工作的妹妹是虛構的,但那摩登咖啡店為時代背景提供了很豐富的視覺元素,表現了何謂大正摩登。當兵的哥哥的角色就帶出軍國主義的背景。花子家族裡的確有個類似的人物,但不是哥哥,而是弟弟,但卻是個只會討酒喝、在現實裡的失敗者。

當劇情進入二次大戰後有一段反戰的戲,很好看。我不知道「蓮子」和花子有沒有像劇中那樣為了反戰立場爭論過,即蓮子不畏時局表現反戰的立場,而花子則較為避忌,而令蓮子不悅。花子的傳記裡沒有;我也還沒有開始看白蓮的傳記(我八掛……)。但至少傳記裡花子的狀態和電視劇差不多,她在戰爭中為孩子感到不安,亦因不想向孩子宣揚戰事辭去電台兒童新聞的工作,但因當時局勢緊張,誰敢膽說出質疑戰爭的話也會遭逢浩劫,她也根本沒可能說什麼,算是被動地反戰。劇中蓮子穿著中國友人送的旗袍出席日本女作家們的活動並因為反戰無法與其他人一起為國家乾杯,也許這是浪漫化的想像,現時只知道現實上白蓮自由戀愛的丈夫宮崎龍介出身社運家庭,父親是曾援助孫文的宮崎滔天,本人是律師和社運家。宮崎龍介在侵華戰爭前意圖赴中國議和但失敗被捕,劇中這段用來烘托他夫婦兩為反戰反子。事實有點複雜,宮崎龍介也參與過主張南進政策的活動。不過他們兒子戰死,白蓮一夜白頭,夫婦倆在戰後進行推廣和平活動就是了。

另外電視劇雖然加了虛構角色若干而且戲份不淺,傳記裡有一個角色長年和花子一起生活,但電視劇版沒有出現的,就是家傭阿文。阿文雖然在傳記裡也沒有什麼描寫,但憑她從花子出嫁開始一直在村岡家工作至退休,而花子老年去美國旅遊也帶同阿文的繼任年輕女傭同行,可見他們關係應該不錯。書裡提到花子為了翻譯及各種女權活動忙得連家事也顧不了,唯獨堅持的是睡前給孩子講故事,女兒的記憶也提及母親的形象就是案前苦幹,還以為別人家的母親也是這樣子的。但電視裡見到的是花子以女鐵人的勁兒一手包辦煮食清潔育兒翻譯……除了未婚的妹妹同住時幫忙。這個呈現,是因為今時今日已婚女子請女傭即代表家事失職? 即是,今天的理想女性角色比過往更高要求,即妳已不用從女強人與好媽媽中二選一了,因為單做一個已不夠。

*來自劇中花子就讀學校的校長Miss Blackburn 給女學生們的口號「Girls, be ambitious」. 這源自來自美國、日本北海道札幌農學校首任校長William Smith Clark給男學生的訓勉:「Boys, be ambitio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