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11月 29, 2009

怪物眼中的怪物




話說有一天,有一名自稱陳 某的中國籍男子,寄來一電郵邀我為他的書畫插圖,而酬勞比寫詩的稿費更低。以我則回報以更廉價的A4畫紙與印台墨水,還有中學時代殘留已乾硬的水彩。然後稿費未獲,我卻發現自己的名字在封面被列成怪物。

如果要說「內容概要」,這書可以說是作者對身邊朋友的描寫,之所以是「怪物」在於這些朋友或非朋友在行為或言談間所表現出來的特質。先不論他們是否真的怪,單就這些就足以把我笑死:

"第三課,她遞來了另一本琴書,裡面夾著手寫的收據:壹佰玖拾捌圓正。「這書很難買,是我托上海的朋友給你找來的。」我明明只是向她借閱。原書標價已給劃去,貼上了手寫的價錢牌。我至今仍然無法原諒當時自己的反應:「謝謝。」回家上網一查,該書原價人民幣二十五元。」"(〈爵士課〉)

"這些perfect pitch異能者聚會的情境就像原始部落的神秘儀式:一個個疏落地圍著鋼琴,誰按下琴鍵,便有人立即接上:「Eb。」沒有其他對白,儀式就這樣一直進行,直至全體厭倦,便以惺惺相惜的眼神作結。孫某嘗試為我解說這個神秘的部落:「我們看沒有perfect pitch的人,就像你看色盲病人。」
…. 於是他一上我家我就大播印度音樂,那些無休止地滑來滑去的樂音,足以刮傷perfect pitch異能者的耳朵。…"(Perfect Pitch)

之所以笑得出,並不因為他的朋友(或非朋友)特別怪,而是他把他們也許微不足道或者習慣性的荒謬以差人落口供的方式筆錄,彷彿與他無關卻把讀者笑死。他們(除了「賣夢的人」的文藝奇人)其實總在每個人身邊。我們一生中肯定遇過不只一個會說「『「我喜歡讀哲學。』」,而同時「可我從沒有…從他的嘴裡聽到蘇格拉康 [陳: 打錯字…當爛GAG吧…] 、康德或黑格爾。」、但同時宣稱「『我喜歡勵志類的書籍。』」的男人(〈怪人〉)—不知怎的,印象中此種人都是男人。如是說,其實《怪物描寫》可以是一種傳染病,每一個人都可以寫,只要你看出身邊人以及日常對話中的怪物性。

問題是,最大的怪物其實是作者本人。我對陳 某不單不了解,而且雖然算是認識的,卻其實只是網友。他永遠同時聲稱忙碌,同時以離線姿態和我說話,而當我回第N句話之後,他就突然消失。問題是,離線對話中的陳的對話跟他在文章裡的一樣或更好笑。

讀下去,當我期待更多尖酸刻薄的故事,冷不妨被甜到蛀牙的「旁若無人」擊倒了:

"O的聲帶受損了,我陪她去覆診。

「我們練習讀一些你常說的詞語──你在學校多說甚麼?」
我插話:「比如『同學』?」
O搖搖頭:「我通常直呼名字。」
「那不如叫你最討厭的學生吧?」
O衝口而出:「XXX──」好溫柔,彷彿親子練習。"

難怪, 陳可以在MSN自編自導一百集韓劇……,詳情不贅。當我忍著嘔吐的時候,在他寫到某個朋友的時候,居然不情願地被感動了—

"Y的網誌標題是passion,按照這個標準,難怪前男友不合格:她給寵得舒舒服服,還哪來甚麼熱情?Y說,就算他只有一個麵包,也會整個獻給她。偏偏Y喜歡的卻是將自己撕裂,分給對方。"

以仿陳 某的對話筆錄,我收到書後某一個晚上回老家吃飯,等爹娘煮飯我吃的時候窩在弟弟的床上翻書:
母:「很可愛,是什麼書?」
姊也把我手上的書拿了翻了翻。
我忘了誰說:「噢,全都是字。」
她們都把書放下,和平散去。

正如它的輕和薄,也是個騙局。在濃縮得近乎吝嗇的字句外總有些什麼沉重的隱匿在紙張的空白處。雖然我寫這篇純粹是因為書好笑而已。

星期三, 11月 25, 2009

用一首詩的時間聽鸚鵡悲鳴








我的鳥籠。不全是我的,文字是我的,雕塑創作的是設計師Hung Lam。我看到照片第一個反應是想爬進去。這麼美,怎麼可以。

林的創作原意是把鳥籠吊至半人那麼高,人彎腰走進去,困在籠裡的同時讀到了字,所以字從向面看就是反轉的。後來因為諸般官僚的原因沒法實現,另一個方案是把它吊高至人頭以上的位置,觀者從裡面的鏡子讀到文字,也看見自己在籠內。但然後……現在還是未知之數,不過還是可以看到它的。位置在文物探知館(前歷史博物館內)。

這是詩人以「九龍公園」為命題寫作,並與設計師合作的計劃,令我想起2000/2001年的「詩城市集」。這個雖然是民政局搞的,又有命題,但我們當然不歌頌也不美化,也跟「大會」的冚家歡嘉年華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是因為做翻譯的緣故才知他們在某些假日會加插跳hip hop和非洲鼓這些助興節目…那為什麼沒有篤魚蛋和掌相呢)。我們的公園有廢墟,有迷路的人,有如鬼魅的回憶,有言語不通的鳥。



字花園Text Garden

日期:2009年11月24日至2010年1月31日

地點: 九龍公園

Collaborators:
香港理工大學設計學院
字花

設計/裝置: 林偉雄/區德誠/溫衛能+溫慧渝/廖潔連/譚智恆/「視覺傳達設計」二年級學生
詩人: 呂永佳/陳滅/陳麗娟/飲江/鄧小樺/鄭政恆/璇筠/盧勁馳

主辦Presented by
民政事務局Homes Affairs Bureau

星期一, 11月 16, 2009

又在曠工了


昨天翻譯一段東西,文中提到戴望舒,翻成英文就有點沒頭沒腦。於是上網找些簡單的資料也許給它下個小注腳。在網上漫遊的時候看到戴望舒妻子叫穆麗娟,是穆時英的妹妹。於是就一整個下午都在看這些八掛東西,荒廢工作。

今天傷風,同時浴室、房間和走廊的燈這一組電掛掉了。同時有些趕的工作等著我。

這是一條CCTV的片:
“雨中愁侣”——戴望舒与穆丽娟
http://news.xinhuanet.com/video/2007-08/24/content_6597326.htm
***

1940年12月,香港的各大影院正在上映由蔡楚生导演的,以日本占领下的孤岛上海为背景的影片《孤岛天堂》。包括导演在内,这部影片的主创人员大都是来自上海的电影人。这个月,日本政府调整了侵华方针,作出“必须迅速解决中国事变”的决定,并在与德国和意大利签定军事同盟条约后,开始把侵略矛头指向了东南亚和太平洋的广大地区。
抗战爆发后,约有一百多万内地人为了躲避战争纷纷涌到香港,使香港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这其中包括了大批的文化人士。
1940年12月的一个深夜,在香港薄扶林道附近山坡上的一座小楼里,还亮着幽暗的灯光。一位神色悲伤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纸和笔,准备写下他生命中最后的文字,那是一封留给妻子的绝命书。
这位男子就是中国著名的现代诗人戴望舒,他写下这封绝命书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月前,回上海给母亲奔丧的妻子穆丽娟,突然出人意料地写信给他,要求离婚。为了保全婚姻,戴望舒不惜以死相挟。至此,一对曾经恩爱有加的夫妻最终走到了决裂的边缘。
戴望舒,1905年11月5日出生在杭州大塔儿巷。戴家是当地一户富裕人家,父亲戴修甫是银行职员,很重视对孩子的教育。戴望舒先后在上海大学和震旦大学学习,这一期间,他与施蜇存等人共同编辑《现代》杂志,并开始了诗歌的创作。1932年戴望舒赴法国留学,深受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影响,翻译了大量法文著作。戴望舒回国后创办了《新诗》杂志,这时的戴望舒已经出版了诗集《我的记忆》和《望舒草》,并因为创作了传世名作——《雨巷》,而被称为雨巷诗人。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张红萍:《雨巷》那首诗出来以后呢,不知道多少崇拜者来非常崇拜他,所以那个时候人家说中国只有三大诗人,一个就是徐志摩,一个就是闻一多,一个是戴望舒。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王文彬:这首诗在艺术上成就了,它实际上是,用叶圣陶先生的话讲,给中国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纪元。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1935年5月,戴望舒遇见了他诗中所写的,那位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并很快和她结了婚。然而5年后,孤身在香港的戴望舒却正在给这个姑娘写绝命书,原因是这位姑娘提出了要与他离婚的要求。
这位姑娘叫穆丽娟,1917年出生在浙江慈溪,她是穆家唯一的女孩,她的哥哥穆时英是中国现代新感觉派小说的代表人物。1935年,18岁的穆丽娟刚从上海南洋女中毕业,受哥哥穆时英的影响,她喜欢读一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并与哥哥的许多文友都比较熟悉,戴望舒便是其中之一。这一年的5月,在自己家中,穆丽娟第一次见到了戴望舒,而此时的戴望舒正在为一个名叫施绛年的女子而陷入情感的低谷。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王文彬:戴望舒从法国回来以后,发现施绛年已经移情别恋了,他和她相恋八年了,很痛苦。后来在一个公开场合下,打了一记施绛年的耳光,就分手了。
施绛年是戴望舒的好友中国现代派小说鼻祖之一的施蜇存的妹妹,出国前,两人已经订婚,因为这段恋情是戴望舒的初恋,所以与施绛年的情感裂变让戴望舒一时间失魂落魄。这时,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对他的遭遇十分同情,于是便有意撮合他与自己妹妹间的姻缘。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张红萍:穆时英就有点抱打不平,或者是开玩笑,就对他说,咳,施蜇存的妹妹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妹妹比他妹妹漂亮十倍,我给你介绍。
对于穆时英的这句话,戴望舒起初并没有当真,但是,当他第一眼看到穆丽娟时,便仿佛见到了雨巷中那个像丁香花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戴望舒与穆丽娟之女)戴咏素:我觉得年轻时候,她非常清纯。就是人非常白,长得很秀气。你整个来看到,她有一种很柔美那种味道,就像中国的那个古典美人那种味道。
穆丽娟身上那种宁静而古典的美,倾刻间便拨动了戴望舒受伤的心弦,她深深地吸引住了这位一向追求完美的诗人。于是,戴望舒开始走出失恋的阴影,主动接近这个比他小12岁的女子,穆丽娟。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王文彬:穆丽娟就讲,当时戴望舒从法国回来,带了一种法国式的桥牌,打桥牌的方法,教我们打桥牌,有时候带我们一块去跳舞,慢慢熟悉了。熟悉嘛,戴望舒在他的江湾公寓租了一套房子,然后,叫穆丽娟去抄稿子。抄稿以后,慢慢就产生感情了。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张红萍:他们交往起来就是非常顺利,因为她也喜欢文学,她其实是对戴望舒很崇拜的。所以她觉得能和戴望舒在一起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所以他们的相处就是,是一个非常顺利也非常简单化。
香港薄扶林道山坡上的小楼里,灯光依旧亮着,心情沉重的戴望舒继续写着他的绝命书,但是5年前在上海的那些幸福场景却不时地浮现在戴望舒的眼前。
也是1935年的冬天,与穆丽娟相识半年后,戴望舒委托朋友,向穆丽娟的母亲提亲。穆丽娟的母亲为人和蔼可亲,加之穆丽娟的大哥穆时英的支持,提亲顺利地得到了应允。几天后便立下婚约,两人没有举行订婚仪式,戴望舒只是给穆丽娟买了一个钻石戒指,以志纪念,并登报宣布了两人订婚的消息,同时决定第二年六月举行婚礼。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张红萍:在民国初的时候,这个,名人登报是很普遍的,比如说1922年这个徐志摩从这个国外,英国回来以后,他就立刻登报来说明他和张幼仪已经离婚,比如说郁达夫离婚的时候呢,他们都是要登报的,所以那个时候登报是很普遍的,甚至好像是一个文明的行为。
1936年的初夏,正在筹备婚事的戴望舒收到了父亲病故的消息,依照传统习俗,戴望舒应该为父亲守孝一年,婚期自然将要拖延,但因为有了前一次的情感失败,戴望舒担心拖延婚期后会发生变故,便决定不顾礼数,如期完婚。
(戴望舒与穆丽娟之女)戴咏素:我爸爸也很怕失去我母亲这么一个美丽的妻子,所以在我,在我爷爷死,一周年没到,就和她先结婚,按中国的老法子是不应该的。
1936年6月的一天,上海四川路的新亚饭店里异常热闹,诗人戴望舒和穆丽娟正在举行隆重的西式婚礼。高大魁梧的戴望舒西装革履,穆丽娟则身披白色婚纱,显得温柔秀美,他们俩成了当时文艺界中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结婚后,戴望舒和穆丽娟搬到了上海亨利路永利村30号,安定的生活,使戴望舒在创作上有了很大的发展。这个时期,戴望舒应胡适的聘请,开始翻译塞万提斯的名著《堂•吉诃德》。这一年,他所筹办的《新诗》杂志正式创刊。20世纪30年代走向诗坛的一批现代诗人,都在《新诗》上发表过作品。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王文彬:中国应当说自五四以后,有了现实主义诗歌,有了浪漫主义诗歌,都很有成就,但唯独象征主义诗歌这一块,戴望舒应该说是,象征主义西方诗歌中国化的一个最有贡献的一个诗人,推动了象征主义中国化的过程,在他带动下出现了一批很优秀的诗人。
结婚之初的那段日子,每逢周末,戴望舒都会带穆丽娟到新亚茶室与文友们饮茶,有时候也会一起出去跳舞。这一年的年底,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戴咏素,小名朵朵。这时,沉醉于幸福中的戴望舒写下了诗歌《眼》,来抒发自己仿佛沐浴在爱人眼眸之中,与爱人身心交融的幸福体验:在你的眼睛的微光下,迢遥的潮汐升涨,玉的珠贝,青铜的海藻......《眼》
然而,这对才子佳人美好的情感历程只经历了短短的5年时间,便走到了尽头。
1941年,刚过完新历的元旦,身在上海的穆丽娟收到了戴望舒写给自己的绝命书。尽管这封绝命书写得情意真切无比感伤,但是,穆丽娟仍然坚持离婚。戴望舒在绝命书中写到:现在幻想毁灭了,我选择了死,离婚的要求我拒绝,因为朵朵已经五岁了,我们不能让孩子苦恼,因此我用死来解决我们间的问题,它和离婚一样,使你得到解放。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张红萍:戴望舒是一个特别爱美的人,可是他长了一脸麻子,他就感到特别自卑,这种性格就影响他后来与女性的交往。他和别的女性交往的时候,总是不成功。这个时候他真的就要自杀,觉得死是唯一的办法。
戴望舒与穆丽娟结婚后的第三年,因为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上海成了孤岛,戴望舒准备离开上海,举家避难。
(戴望舒与穆丽娟之女)戴咏素:因为那个抗日战争嘛,那个时候,全国的那个文化人(很多)都去香港了。
戴望舒计划先在香港把家安顿好,然后再到大后方去,参与文艺界的抗敌工作,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改变了计划。这一时期,因发明了“万金油”而成为巨贾的胡文虎正在筹办《星岛日报》,他的儿子胡好,希望戴望舒出任《星岛日报》副刊的主编,并支持戴望舒创办他理想中的副刊,于是戴望舒便留在了香港。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 王文彬:香港这块从文艺上讲,诗人的精神世界发生很大变化,他这时候觉得不能做一个亡国奴,应当要走向抗日第一线,所以在主编的《星岛日报》星座副刊的时候,发表了很多的抗日诗文。
在编辑《星岛日报》副刊的同时,戴望舒还是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香港分会的负责人之一。因为戴望舒等人的努力,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香港分会在联合香港广大文艺工作者,宣传抗日救亡的活动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就这样,戴望舒和穆丽娟暂时在香港安定了下来。当时大批从内地来香港的文化人只能住在简陋的房子里,而戴望舒却千方百计地找到了位于薄扶林道附近山上的一座小洋楼,让家人有个好的住处。他和穆丽娟在楼下的空地上开辟出一个小园子,种了一些瓜果蔬菜,还很诗意地把这里称为“林泉居”。当时一般的朋友都觉得戴望舒和穆丽娟琴瑟和谐,戴望舒在香港的家也成了许多文人聚会的地方。然而,在战乱和颠沛流离中,这个表面平静的家庭,却早已暗流潜生了。
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王文彬,在写作《戴望舒与穆丽娟》时,为两人的情感裂变,曾多次采访过穆丽娟。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 王文彬:她特别给我写了一封信来(说),毕竟相差12岁,而且两个教养也不一样,一个是中学毕业,一个是出洋留学的一个著名诗人,彼此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戴望舒与穆丽娟之女) 戴咏素:我父亲是成天看书,一天到晚地看书,那个书简直就是不离手,那么那时候我母亲年轻的一个女的,当然需要人呵护了。
由于年龄阅历的差异,再加上戴望舒忙于《星岛日报》副刊的事情,同时又沉溺于书本,穆丽娟觉得戴望舒离自己越来越远。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张红萍:在戴望舒眼里她是个孩子,他从来没有把她觉得是一个大人,所以任何事情,比如说要去哪里,搬家,就是一些大的这个家庭事情他都不和她商量,都是事后才通知她,所以这些都让穆丽娟感到很不快。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王文彬:她跟我讲,家里像冰水一样,没有任何往来,他是他,我是我,书本第一,妻子女儿是第二。
性情的不合给戴望舒和穆丽娟的感情悲剧埋下了隐患,但更让穆丽娟无法容忍的是,她觉得戴望舒心里爱的永远是他的初恋情人——施绛年。
(戴望舒的外甥女)钟萸:有一部电影叫《初恋女》是戴望舒作词,陈歌辛作曲的。它这个里面就是说,忘不掉施绛年,他说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我却在别的梦中忘记你,现在就是我每天在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就是,幽兰是施绛年,他心里想的。穆丽娟是蔷薇,有刺的。
电影《初恋》在1938年4月上映后,由戴望舒作词的主题曲《初恋女》曾一度流行,而穆丽娟每次听到这首歌,却总是倍感伤怀。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王文彬:穆丽娟跟我讲,他们吵起来的时候讲,你把你的感情全部给了施绛年,没有给我。就是说,施绛年和他谈了八年,戴望舒和穆丽娟结婚以后,心里还有施绛年的情结,忘不掉她,所以穆丽娟跟他之间的感情不是很融洽,始终达不到沟通的一个境界。
1939年7月,已经出现情感危机的戴望舒与冯亦代、徐迟等人创办英文刊物《中国作家》,把抗战时期的文学作品翻译成英文出版,这是抗战时期我国第一份对外宣传的进步文艺刊物。接着又与郁风、叶灵凤等合编《耕耘》杂志,同时刊载内地和香港作家的作品,给广大读者带来了更多新文艺的信息。在这一时期的香港文坛上,戴望舒成了一个核心角色。
事业上有了发展的戴望舒早出晚归,使得穆丽娟更加感觉沉闷和空虚,而此时,两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更加深了两人的情感裂痕。
1940年6月,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在上海四马路被国民党特务刺杀身亡,由于政见的不同,戴望舒不准穆丽娟回上海奔丧。半年后,也就是1940年的冬至,穆丽娟的母亲也在上海病逝,而戴望舒却扣下了从上海发来的报丧电报。
(《戴望舒与穆丽娟》作者)王文彬:戴望舒没有告诉穆丽娟,穆丽娟人家穿大红衣服,冬天嘛,对吧,穆丽娟的朋友,是像叶灵凤的妻子赵克臻还笑她,你母亲死了还穿大红衣服,这时才知道她母亲死了,(戴望舒)不告诉她,这样呢,她就带着戴咏素,把自己的首饰当掉了,坐船走了。
回到上海后的穆丽娟,因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而悲痛万分,由此她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命运。此时的穆丽娟在戴望舒身上已体会不到爱情,而这一年,她才23岁。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张红萍: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个大学生追求她,而且是疯狂地追求她,就每天给她送花,对她甜言蜜语。穆丽娟这个时候才23岁啊,所以有人追求她,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罗曼蒂克的情感,因为从戴望舒那儿,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东西,这样她就对未来生活有了一种希望,甚至是憧憬。这个时候她写信给戴望舒要求离婚。
穆丽娟提出离婚的要求后,戴望舒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立即回到了上海,力图挽回即将逝去的婚姻,但无论戴望舒如何规劝,都无法挽回穆丽娟的心。
(戴望舒与穆丽娟之女)戴咏素:我爸爸就跪在她脚底下,(我爸爸说)我妈说我拉泡屎你吃了我就跟你回去。我不知道这话说了没有,太残忍了。
这时,上海汪伪政府宣传部次长胡兰成得知戴望舒回来,便托人传话,要他留在上海办报纸,说只要答应,就能保证穆丽娟回到戴望舒的身边,但是戴望舒拒绝了这种交换。他在上海仅仅住了三天,就悄悄地返回了香港。
戴望舒后来在《示长女》一诗中,悲伤地记述了在这民族危亡之秋,自己的家庭裂变:可是,女儿,这幸福是短暂的,一霎时都被云锁烟埋••••••
绝望之下,性格敏感而又脆弱的戴望舒在痛苦中服毒自杀。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 张红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会真的去自杀,而且他真的去吃了毒药,而且情况非常严重,但是最后还是被朋友救了。
然而戴望舒的自杀,也没能使穆丽娟回心转意,她的态度依旧坚决:“今天我将坚持自己的主张,我一定要离婚”。
至此,两人的情感已彻底破裂,双方协商后通过律师办理了为期半年的分居协议,以观后效。
1941年的秋天,孤独的戴望舒对这段残破的婚姻做了最后的弥补。他给穆丽娟寄去了两本日记,日记中处处体现了戴望舒对穆丽娟的思念之情。他又从他们婚后的照片中,挑选出了30多张充满亲情的照片,制成精巧的相册寄到上海。在相册的扉页上,他写道:“丽娟,看到了这些的时候,请你想到我和朵朵在等待你,等待你回到我们这里来,不要忘记我们”。
但是戴望舒的这一心声,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穆丽娟的回音,1943年1月23日,戴望舒正式寄出了离婚契约。
上海南京西路471弄33号,在这条闹市中仍显安静的弄堂里,年近百岁的穆丽娟,仍然平静地生活着。尽管青春不在,但从老人清秀的面庞中依旧能看到当年那古典俊美的神韵。当我们问起她与戴望舒的那段情感往事的时候,老人笑而不答,最后只是感叹地说:我已到了这个年纪了,不想再回忆那段往事了。
1942年,穆丽娟和《宇宙风》主编周黎庵正式结婚
1943年5月30日,戴望舒和杨静在香港结婚
1950年2月28日,戴望舒因哮喘病突然去世,终年45岁。
穆丽娟现年91岁,定居上海。

看到的視頻:
http://www.56.com/u15/v_NDA0NTg3MDg.html

***

「…家裡像冰水一樣,沒有任何往來,他是他,我是我,書本第一,妻子女兒是第二。」….看得我有點害怕。戴望舒也夠慘的,先是去留學的時候給原本也不喜歡他的未婚妻施絳年甩掉,然後「溫柔又美麗」的穆麗娟又主動跟他離婚,即使他給她寫「絕命書」和自殺她也不回頭,而後來嫁他的少女楊靜亦因「愛上了一位姓蔡的青年」而離他而去,最後他自己也四十五歲便死掉了。

起初覺得他有點像你,都是不像好了。都太可怕,而他太大塊頭。

星期三, 11月 11, 2009

貓廬(曠工版)

穿著阿婆拖鞋在房間、走廊和廳/工作間轉來轉去,拖鞋達達的打在木地板上,有時是要去開窗關窗洗杯倒茶換衣服,有時不為什麼,就只想在這其實只能走十步的空間來回踱步。我常埋怨它小,但這算是我住過最舒服的房子。兩個房間也有兩面窗,外面開闊,像住在玻璃屋。

書桌旁的窗除了樓房之外也看到一條小村,其中一間洋式村屋外牆灰塑寫著1926。有時呆呆地看樓下馬路流過的車和零零星星、小小的人。不知怎的,看著這些慢動作的騎單車外賣人、撐著洋傘的買餸人、三三兩兩的放學人……,無端覺得感動。也可以到睡床上去看人們走在無車、兩旁是小店的一截寬闊小路上——這是八零年代的小型樓盤,千禧年「蛋糕」樓未盛之先,還容得下臨街小店,兩座屋苑之間不行車,人們就漫步或騎車。或者看石油氣公司平房的後院,工人把氣罐子一罐罐的搬到貨車上,叮叮噹噹的。樓的右邊是學校,學校後面是村,村後面是山腳的樹叢,樹後隱約見到行進中的巴士;樹叢後面是一隻肥矮的山。但往窗的左邊看,半舊樓的縫隙間是綿密的屏風樓Yoho Town,小窗子的迷陣彷似伸延至無限。

睡床向東,無論幾點鐘睡,八時一定醒來。下午連廁所也有陽光。至今我對殘缺的窗簾路軌依然束手無策,就在沒有窗簾的半邊窗用晾衫夾掛上一塊塊沒縫邊的布,也算是一種風景。

~~~

工作至眼痛,就逃到浴室去洗衣服,用我剛買的、像個電飯煲的蚊型全手動洗衣機。說是洗衣機,但它只會攪動,其他工序如加水放水過水擰乾——全都要用自己的手。如是者我來回數次爬上床,半身伸出窗外晾衣服,單手抓著夾子和衣角,很怕它們和我從十二樓掉下去。

叮叮的有時是雪糕車,有時是遠處學校鐘聲。

「窗外月華霜重 聽徹梅花弄」

但這些「玉樓深鎖」的苦情女子們都不用一邊深鎖一邊趕freelance的。哎。

星期二, 11月 03, 2009

赤裸裸的站在天底下(家居意外大全)

「仰臉向著當頭的烈日,我覺得我是赤裸裸的站在天底下了」-張愛玲

趿著木屐,腳下得得得得的響,走在還陌生的小街上,我不知道自己將走到哪裡。熾熱的正午陽光打下來,平時的我是會打傘的,但我身上除了還穿著的衣服和眼鏡之外什麼也沒有。

我左手拿著一袋髒衣服,右手拿一袋垃圾,啪一聲把大門關上,之後才發現好像忘了些什麼。沒法子把門撞開,就想給人打電話,然而電話和所有的號碼也只記在屋內的手機裡,而即使打到電話也沒有用,因為我是天底下唯一擁有這房間鑰匙的人,而三把鑰匙也在屋裡。若要回去投靠阿媽,也得搭車從元朗去九龍,而我當然沒有這個錢。想起電影裡忘了門匙的人都會在門外坐到天黑等他們的誰回家,但我即使坐穿地殼,也不會有另一個人回來。

我居然還有點清醒地把垃圾丟在後樓梯和把髒衣服閣在家門前(而不是 vice versa),再下樓去。唯一可向之求救的保安員大概是去了吃飯,我繞著自己住的大廈走了一圈,然後在屋後一條從未走過的小街瞎逛,在賣五金、水喉、磁磚等等什麼的店面盼望看到「開鎖」這兩個字。但我看到的是懸掛著的燒味、用筆記本電腦很爽地上網的報販、各式進口木地板、影印、狗糧貓糧……腦子裡就盤算,若果找不到,應該自殘還是報警。轉了一個街角,「開鎖」突然在一個報紙檔出現,而鎖匠真身就坐在店面,我簡直覺得自己中了彩票。

我把開鎖哥哥帶到家門外,他的筆桶裡滿是像牙醫鉗子的東西。他在那可惡的門鎖裡不住地搗的當兒,四下無人的走廊裡我覺得他是這地球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滿頭大汗,把所有工具都試過了,包括一枝像女殺手用的銀色小手槍,門還是不開;這時我發現,如果世上突然只剩下兩個人,他們是完全沒有說話的必要。

啪喇一聲,門開了。重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