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2月 12, 2013

失城方物志

失城方物志 陳麗娟

這陣子,關於香港,常聽到「The city is dying」和「從前我住在香港,現在我住在一個叫『香港』的地方。」所指為何,除了一連串不可思議的政治事件,就是近年城市面貌、生活方式和空間的急劇轉變。八十年代以來關於九七的想像和恐懼,我們以電視趣劇調侃化解不安,亦在文學、文化研究等領域為自己建構身份。文化身份的討論流動而留有想像空間,但從前害怕或無視的刀子今天已卡在喉頭,那麼從今天的角度,重讀大變之前或之初的香港讀本,體會有何不同?

董啟章的《V城繁勝錄》於一九九八年出版。小說的結構是在這個叫「V城」的地方,殖民時期完結後踏入「大回歸」,V城人劉華生寫下一部「V城風物誌」以記錄殖民時期的風貌。但風物誌從未出版便已散佚,「大回歸」五十年後,一群「大回歸新生代」從堆填區出土原稿,並展開了風物誌的修復工作,對照兩個時期的變化。無論是名字叫做維多利亞、維慧安,或維安娜的修復員筆下的V城,或風物誌作者寫於被湮沒的五十年前的V城,都是指向這一座曾經叫維多利亞如今叫做HKSAR的城,雖然書裡並不直接指向具體歷史事件或一般人對未來的恐懼。那麼今天筆者打開這本書,就進入了這個一層一層的套盒裡:「大回歸」後十六年的我,在看大回歸二年出版的董氏所撰的大回歸五十年維氏女子們所出土的大回歸前劉氏所寫的,V城風物。於是我和這些維氏女子走兩個不同的歷史分叉點上。

V城風文誌作者劉華生筆下的V城店舖日漸被連鎖集團併吞了,今天從他所記下的名單裡卻可以找到今日已被遺忘了的服飾連鎖店和日本百貨的名字。而五十年後維多利亞形容的當下是個店舖之城,城市只由店舖組成,一人一家店,但居民無法找到要買的東西,所以它是個「購物地獄」,是「信息過度豐盛而無從理解的文本」。在時間分枝另一端的我則活在另一個店舖之城,但卻家家戶戶都賣藥油、參茸海味和化妝品,但居民依然像幽靈一樣飄浮在上面意圖購物。

維朗尼加告訴我們,V城只是一個通道,是不可以到達的,「無所謂航向過去或回歸未來的,永恆現在的、永遠過渡的通道之城。我從未到過那裡,而我已經在那裡。」然後她轉述風物誌裡記載的所有鐵路站名,和住在各種通道上不回家的大量「通道人」。今天我城的地底被更多的鐵路貫穿,街上滿是提著行李箱直接購物的旅人(曾幾何時提著行李箱的人是個劇場象徵),店舖和人在不斷加租之下也不停搬家,由移動變成被移動,由通道之城變成一個渠口。

說到不是地方的地方,不能不回到Ackbar Abbas的《Hong Kong - Culture and the Politics of Disappearance》。阿巴斯筆下香港作為轉口港,是個inter-national (城際)而不是international(國際)城市,它作為一個為了放便別人而存在的流通港(space of facilitation)使它失去了地域性,這是香港作為「消失的空間」(space of disappearance) 的整個論述的其中一點。在今天看來,阿巴斯筆下的消失非常溫柔,「消失的文化」是指「香港」這回事在頻臨消失(九七危機)前席才被關注。以建築的消失,則指保育舊建築卻代表它的消亡,因為保育的過程抺掉歷史的血汗和文化記憶。這個城市透過不停流通因而變得「無地」,拆建而生的新舊並置消解了時間的距離而變得「無時」,於是它的存在同時是它的消失。這種微妙之處營造了文學和文化評論的土壤。相比今天,變化和打壓來得這麼粗暴和赤裸,樓一區一區的拆,店舖以類型為單位消失,連消失的文化也要一起消失掉。

回到那個時間套盒,最外面原來還有一個。我回到一九五八年,即「大回歸」前三十九年。這一年《香港方物志》剛出版,作者葉靈鳳(1904-1975)記下他在港所見的動植物和食物。《香港方物志》很可能是《V城繁勝錄》裡那本虛構風物誌的原型,而董在《地圖集》裡亦有引用葉氏的《香島滄桑錄》。那麼今天我們翻開這本二○一一年重新出版的《香港方物志》,也好像一眾維氏少女一樣,出土本城陌生的過去。在書裡以現在式登場的有狐貍、水獺、貛,吃蟹的鼬、箭豬、野蘭花、野百合、大埔的珍珠、穿山甲、 黃麖、野豬……除了最常見的鳥如豬屎渣,或死掉很多的榕樹和活在槍杆子下的野豬,其他的動植物即使仍存在也只是在教科書裡。香港建築密度如此高,物種消失大家已習慣,我想說的是書裡描述的世界,真的是這個「香港」的過去嗎? 連大埔的鳳園蝴蝶保育區也將受到「發展」影響時,你能想像荔枝角有個黃蝶紛飛的蝴蝶谷嗎?抑或像《看不見的城市》的模里利亞那樣,這兩個城市剛好只是在不同時間使用同一個名字,實質互不相干的。

《香港方物志》倒有點開口中:「香港」這名稱的由來因為石排灣出口「莞香」而得名,而產香之地也包括今日的沙田、大埔。到了清朝雍正年間,因為宮中需求甚急,「竟派出採香專吏到東莞來坐索,...搜求不得,就用嚴刑來追比,以至杖殺了許多地保里役。這一來,種香的人家嚇壞了,他們為了免除禍根起見,竟將所種的香樹斬伐摧毀,然後全家逃亡。」這篇以現實硬切入的囈語或許辜負了文本,只是如此時刻,我們更需要守護和創作屬於這裡的文學。

參考書目
葉靈鳳,《香港方物志》,香港:中華書局,2011
Ackbar Abbas,《Hong Kong - Culture and the Politics of Disappearance》,香港:香港大學出版社),1997
《V城繁勝錄》,董啟章,香港藝術中心,1998 (新版《繁勝錄》,台北:聯經出版社,2012)


刊香港經濟日報, 2013年12月11日

行政人員之死

行政人員在工作時間、在工作間一躍而下, 走了。沒有感情金錢疾病糾葛, 卻十分明確的留下訊息,請注意員工的工作生命平衡。當然它首先是一個勞工問題:勞工之苦,尤其是勞動的、基層的,大家都看得見,但白領看起來輕鬆(的確有D人係唔使點做),但坐著也會做死。

有人說自殺是負面的。它當然不是好事, 但若果是我, 我會寫下血書立誓化成戾鬼聲討把我逼死的人。但他沒有,留下的訊息再正面不過: 我雖身已死,但靈魂仍展望,展望我的下任, 或者世界上仍會有前仆後繼的青年男女要當行政人員, 你們要善待他們, 把他們當人看。

行政人員為什麼不是人。行政人員的本質就是隱形的。萬一你現身,一定就是發生錯事(雖然未必是你錯),而如果你介意,這工作也不適合你。一所大學, 大家只會記得有教授有學生有校工有貓, 怎樣也想不起這些被word 和excel快要弄瞎的人。我曾在政府文化機構工作,執行演出的事情, 即是所有專業者不做的事由我做。上至和藝人講價簽合約寫宣傳文稿,下至買水貼膠紙接車, 但一般人甚至表演的藝人, 也會看不見或忘掉我們的存在, 但只要我漏掉發一個電郵, 就會令表演無發進行(例如租少了器材、開錯坐位數目). 而因我們不屬任何一個專業, 而偏偏要向他們傳話或採購我們也許不知道是啥的東西,於是由藝人、舞台專業技術、設計師、翻譯至前台(觀眾席)主任,都可以給我們好臉色看。而看演出而定,我們時不時加班至夜半。

對不起離題了。我想說的是,真的有黑起心黑起臉,一邊整套茶具泡茶一邊向下級施語言暴力的老闆。朋友在某大學任職文官,她就有一個這樣的上司,例如當眾用言語羞辱同事。為何生而為人,人生既苦,仍要每日在工作間施虐。這跟封建家庭中受虐的媳婦變成惡婆婆一樣,周而復此。

但他沒有。他以自己的生命,打破了這個惡性循環。我問,為何他不把滿桌的文件扔向虐待他的人,反正都唔撈;又,也許沒有特定的人,而是整個荒謬的制度,那麼他怎麼不得過且過出糧就算了(像某些大部份人一樣)? 不,因為他是個好人,盡責的人。雖然我不認識他。

這個世界的邪惡我們都有一份。

星期五, 11月 01, 2013

草泥馬豪庭

我打九龍城走過 -- 咦, 文青細胞見到兩隻字'藍馬'在豪宅金光外牆上. 親愛的文青們一定會記得辛笛的'再見,藍馬店'. 而喜歡香港文學舊書的朋友對"藍馬"柯式印刷這名字也不會陌生, 亦也許會記起現代藝術史上有個'藍色騎士'.

以上不是要掉書袋, 而是--我想說的是-- 再看一下那豪宅的英文名字, The Lamma Palace. 南丫宮殿! 天哪~~我們香港的樓盤名是出了名亂來, 例如荔枝角有個曼克頓. 但除了恥笑它以外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在紐約, 但灣仔的中環廣場不知忽悠了多少人. 但南丫島呢! 怎會飄到九龍城? 這個Lamma, 不知誰是誰的音譯, 但要取音的話, 乾脆叫Llama (草泥馬)好了.



(圖片來自wikipedia)

星期六, 10月 19, 2013

別的人有明眸

深宵自己一個人在爆. 風格這回事是無法妥協的. 我喜歡激烈的東西.

/別的人有明眸,鮮亮面頰
我卻在夜晚跟風對話。
不是微微吹拂的
義大利的風,
而是強勁的、
有穿透力的俄羅斯雄風!

別的人憑藉肉體進行誘惑,
貼著乾燥的嘴唇呼吸......
而我卻伸展雙臂, 呆若木雞!
讓俄羅斯強勁的風吹進心裡!

別的人擺脫不了溫柔的羈絆!
不, 風神待我們很苛刻。
'大概只有家, 難舍難離!
我不是女人, 似乎千真萬確!

--茨維搭耶娃 1920/ 谷羽 譯


星期四, 10月 10, 2013

生活在別處

travel photos sans travel.(拿掉了旅遊成份的旅行照片) 我發現自己蠻適合移民. 旅店住了兩晚就有回家的感覺.腳已石化,仍望出走。

星期一, 9月 23, 2013

盲的畫家

在做一份又花時間又悶的差事,但想畫的已做了草圖, 想好了怎樣畫, 一直悶著,像被綁架了似的, 痛得想死. 好在只是短工, 終於完了. 想著這小說裡為了心中完美的畫而自己刺盲雙目的畫家。

/因此,繪畫即是表示記得黑暗。熱愛繪畫,並知曉從黑暗中看見色彩與事物的前輩大師們, 渴望借由顏色, 返回安拉的黑暗。缺乏記憶的藝術家們非但不記得安拉,也不記得他的黑暗。... ...
畫家表現在紙上的並不是眼前的馬, 而是記憶中剛才看到的那匹馬。這証明了, 就算是最拙劣的畫家,一幅畫也只有靠記憶才可能產生。這種理念,把一位細密畫家活躍的工作生涯, 看作是為了最終幸福的失明與失明者的記憶做好準備。/

-- 橄欖, <我的名字叫紅> Pamuk

星期日, 8月 04, 2013

塵粒飛舞的光塊

陳麗娟



陽光從屋角的小窗透進來,像一塊懸在半空的果凍,裡面光點亂舞。這是一個星期六下午,我坐在方形小摺桌前,對著作業簿發呆。手腳漸漸變長的我在矮小的桌子前捲曲著身子。電視播著永無休止的婦女節目、動畫片和發黃的動物紀錄片。時間凝固。我站起來,一個人出去。小巷兩旁是大株的假芋頭、廢棄輪胎、糞桶和貓。木屋群的一邊是書院,從小巷出口右轉是大馬路,一旁是長滿夾竹桃的公園。再直走,沿街都是六層高的唐樓,地下是洗衣店、窗簾店、理髮店、老太太時裝店,長長的街道好像沒有盡頭。然後拐個彎轉進獅子石道,那裡有襪子攤、毛巾檔、書包店和書局。

走進擺滿七彩顏色筆、卡通人物文具、神秘的繪圖儀、計算機和鋼筆的書局。說是書局,其實也不怎麼賣書。那店裡的東西是物質世界的全部,我老是盯著大盒的三十六或四十八色顏色筆,裡面排列得像彩虹。我買了便宜的軟皮圖畫薄,跑回家,掀開畫薄的第一頁,急不及待要畫些什麼,彷彿空白的畫紙裡藏著巨大的、未知的世界。記憶總在這一刻停住,看不見自己到底畫了些什麼。往後的許多年,每當我攤開一張白紙、開一個新的電腦文件檔、打開一本新書,或者剛到達一個週六下午,總是回到掀開圖畫薄第一頁的那一刻,彷彿世界仍然很新、彷彿還有很多什麼等著我畫出來。



我的手被媽媽牽著,我們鑽進一幢唐樓的樓梯,一口氣爬到樓頂。陽光照在天台的大方格紅地磚上。天台上有一間小屋,屋前一把藤椅。老伯一頭銀髮,他教我用五隻手指放在琴鍵上,拇指要放在鑰匙孔上面,一隻手指打一個鍵。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媽媽跟他買了一本橫開的,紅色封面的鋼琴書,裡面有戴著妖怪帽子的小矮人,音符像大蝌蚪。

一、二、三、四、五。很多天過去了,還沒有再去。媽媽說,因為沒錢。然後再沒有去過那裡,但記得那灰紅色的地磚、上面的陽光,和藤椅的腳。



剛從棗紅色的禮堂領到小學新學年的課本,棕皮紙裹著的一小包。我急著撕開包裝紙,窺看陌生的彩圖。



第一個家是外公外婆的唐六樓公寓。暗紅地磚、飄揚的布門簾、種滿了大盆花草的陽台(其實只是一個鐵花架)—總覺得月亮在陽台外吊著一隻大眼睛看著我。這樣的晚上,我坐在外公的膝頭上,沒有什麼事情,連電視也是靜止的。就這樣坐著,我掉下淚來,一滴、兩滴,然後連續的流。我知道我不是為了什麼事情傷心、也沒有委屈或者憤怒,雖然還沒學會這些詞語。也並不抽噎,只是靜靜流淚。外公不住的問,你是不是肚痛,是不是在學校被人欺負。我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亮、慘白的光管,還是那靜,只知道心裡有個硬塊似的、比我大很多而我不曉得的東西,不是眼前的阿公、姐姐、弟弟,或這行將無法重訪的老房子。在懂得以前,它就來了,並且在往後的日子一直跟著我。



小巷裡有幾塊碎的水泥,清楚地印著樹葉的紋理。我一直以為自己發現了葉的化石。



夢中醒來,天還未亮,白燈光下房子有點詭異。我赤著腳走在外公外婆家棕紅的地磚上。長長的走廊上鋪了一列塑膠玩具。材料是那種用來造膠花那種膠,很薄很廉價卻顏色很多。好像見到大象、白兔、馬車……不知為什麼它們輕薄的身子裡透著微光,沿著屋裡的走廊排成一條魅惑的銀河。我沿著銀河跌跌撞撞,盡頭是詭異地笑著的外公。但第二天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也好像沒有再見過那些玩具。



戴黑冠的鳥。紅屁股的鳥。肚子肥大的黑白鳥。戴著怪氣墨鏡的棕色鳥。在陽光下全身紫色、回到影子下又變回黑色的鳥。戴著黑地白點圍巾、走路時晃著小腦袋的鳥。在書本裡一一找回牠們的名字,是多年以後的事。



貓在家裡的床上下了兩團黑色的、光滑的東西,床上有一灘血水,貓把其中一團黑東西的包裹物吃掉。我呆了良久,才懂得喊出聲:「媽,Mimi生貓仔呀!」Mimi因為見到我,嚇得縮作一團,結果另一隻貓繭待得太久,悶死了。一段日子以來,她生了好幾次貓仔,一胎三至五隻,有些黑白、有些橙白,有些全黑。Mimi用舌頭舔牠們的眼,有些很快就開了眼,有些小貓的眼則總是黏著或者被白膜封著。那時村口有一個綠色的木箱,阿媽叫它「貓箱」,上面有兩個洞,一個寫著「大貓」,一個「小貓」。貓們的故事就這樣完了,而這些沒開啟的眼睛不知有沒有看見過這世界。



木屋區的另一邊,是一所粉紅色的中學。畢業禮,長串的女學生排著隊進入禮堂,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走出去對班主任說,我不行禮了,你給我證書吧,拿到後掉頭便走。有點不能相信,這一天以後永遠不用穿粉紅色的校服,也不用再背書。從學校半露天的走廊望出去,是九龍城低矮的樓房,遠一點是伸到海裡去的機場跑道,和上面一閃一閃的燈。我愣在那裡,想像自己也隨著那燈飛到遠方,直至我也像飛機沒入雲端之際的最後一抺光那樣,消失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字花 39期 Sept-Oct 2012

星期日, 7月 21, 2013

'我們雖然是站在一起的但卻並不表示我們就是同一類人'

自大學開始盲中中去參加各動集會, 只有心裡在熱, 但除了跑出來之外完全沒有任何行動能力. 有時路上同行的大哥大姐或比我進步的年青人士, 望我的眼神, 就是寫著這番話: '你不是我們的人'.

翻出這多年前的小說, 她筆下的憔悴居然給我的枯萎予以安慰。

"我的朋友都沒有來,這就像他們也沒有參與保衞釣魚台運動一樣。人們把法院的大堂擠得滿滿的,兩排斜斜向上伸延的樓梯像兩排高高懸掛的人牆,我置身其間難以走動,有點迷惘。 他們來是因為他們有著與我們站在一起的決心嗎? 只是我們雖然是站在一起的但卻並不表示我們就是同一類人,我跟任何一個都不是同一類人,即使在一場浩闊的運動裡頭,我佔的位置仍然很小,無論發生什麼事,到頭來我仍是我自己。
...
...
那男子又問,你就是那個被捕的趙蓮生嗎?
...
呵, 你就是那個被捕的趙蓮生。但我這裡跟你講,你不要以為被捕了就怎麼樣。依我看你其實並不怎麼樣。你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個人主義者,影響太壞,最好能夠徹底地反省一下。..."

--鍾玲玲 '愛蓮說'

星期三, 7月 10, 2013

不是情書

28/06/2013 15:27 To xxx@enb.gov.hk, xxx@enb.gov.hk, xxx@fehd.gov.hk
Subject Complaint: 有關廢物回收被堆填及香港廢物回收政策及設施整體失誤

致環境局局長黃錦星、 環境局副局長陸恭蕙、食環署署長梁卓文:
就有線電視報導食環署的回收商以'左手交右手'的方法把市民用心分類的垃圾丟去堆填區的問題(詳見"回 收 商 回 應 回 收 桶 塑 膠 拿 往 堆 填" http://cablenews.i-cable.com/webapps/news_video/index.php?news_id=410300, 2013年6月27日), 身為香港市民我感到痛心及憤怒. 本人現就(A)以上的假回收向食環署及環境局投訴、及(B)香港廢物回收政策及設施整體失誤向環境局投訴。(由於A和B連連相扣, 這封信同時呈給兩署)

首先是政府方面的監管嚴重不力, 雖說食環之職責只是收垃圾而'環保'是環境局的問題或者'合約沒有列明的事就管不到', 但既然這是花公帑做的事, 你們(無論哪個署)就必須設法做到'真回收', 否則就不要放這些桶愚弄全香港市民。市民和傳媒亦將繼續監察此事。

廢物回收方面, 黃錦星局長和陸恭蕙副局長經常在傳媒提及'源頭減廢'的重要性,本人十分認同,唯在缺乏有關配套之下拿著垃圾苦無回收要領含淚堆填,卻見局方力推擴建堆填區、焚化爐和垃圾徵費,捨本逐末。1) 你們去台灣參考了垃圾徵費,但你們可見人家政府提供的廚餘回收服務? 現時香港除了個別志願機構合作單位外,絕大部份的廚餘是無法回收的。2) 玻璃是絕對可以重用及回收再造(玻璃瓶,不只是地磚)的東西,現時相關設施嚴重缺乏, 令人失望。民間自發的回收工作亦因仰賴食環借出垃圾站而十分有限。3)目前單幢樓宇是沒有三色桶的, 雖然街上有, 但被路人亂塞了各種垃圾後*形*同*虛*設*,而上述有線的報導(回收商直接丟分類的膠去堆填區)亦證實了三色桶的回收失效。請正視問題。

請兩署/局正視源頭減費問題, 停止愚弄市民,未有全面能達*每*家*每*戶*的"*真*回*收*"包括餘廚、玻璃、膠、電池...等之前, 不可推出垃圾徵費、擴建堆填區及焚化爐。我們也關注堆填區飽和的問題,有了相關設施,香港市民是非常願意參與源頭減費的。

謝謝。
(每天必須丟垃圾的)市民 陳麗娟.


Fri, Jul 5, 2013 at 4:21 PM
to Chan Lai Kuen xxx@epd.gov.hk

Fw: Complaint: 有關廢物回收被堆填及香港廢物回收政策及設施整體失誤
陳女士:
謝謝你在6月28日寄給環境局的電郵。

就你所提出有關廚餘減量和回收、玻璃樽回收、公眾地點放置三色分類回收桶及單幢樓宇廢物分類等議題,本署回覆如下:

政府在2013年5月公布的 「香港資源循環藍圖2013-2022」十年的概念,勾畫了廢物管理的全面策略、目標及行動計劃,強調源頭減廢、減少廢物和回收廢物的綱領,在主要行動方面,我們會動員參與具明確目標的全民運動,包括減少廚餘、回收飲品玻璃樽、自備購物袋和社區環保站等,以減少廢物,緩解堆填區的壓力。

針對香港的廚餘問題,政府的策略是多管齊下,首重避免和減少廚餘產生,對於未能避免的廚餘,則盡量回收和循環再造。環保署現正推行或計劃各項廚餘減量和回收項目簡述如下:
(1) 為貫徹「減廢為先」的方針,加强推動減少廚餘,政府在在今年5月18日展開「惜食香港運動」,以增加公眾對本港廚餘問題的關注,在日常生活中實踐減少廚餘;並在工商業界訂立和推廣減少廚餘的良好工作守則;促進商戶向慈善機構捐贈剩餘食物給有需要者;及協調政府部門和公共機構以身作則,減少廚餘;
(2) 在2009年提出鼓勵全港學校簽署環保午膳約章,停用即棄餐盒和盡量採用集中分發午膳模式,以減少浪費食物。為此,「環境及自然保育基金」預留1.5億元,資助現有學校為推行集中分發午膳而進行改建工程和加裝設施。截至2013年中,基金合共批出了98宗撥款申請。透過基金資助的現場派飯計劃每日能減少產生約2.4噸廚餘;
(3) 與工商業界在2010年6月合作開展「廚餘循環再造合作計劃」,協助培訓管理和前線人員掌握良好的廚餘管理方法,參與計劃的機構會推行廚餘源頭分類,環保署把所收集廚餘運送到九龍灣的廚餘處理試驗設施進行循環再造。至2013年初,已有超過90個機構包括酒店、食肆、街市、食品工場、商場等參與計劃,共回收約1,100公噸廚餘和生產約210公噸堆肥,提供予康文署、學校、農場等作種植使用; (4) 在2011年7月同觀塘區議會和apm商場的物業管理公司,於apm商場舉辦「觀塘區廚餘減量活動」,和實施廚餘源頭分類收集,並在商場內安裝就地廚餘處理設施。至2012年底,共回收約60公噸廚餘和生產約10公噸堆肥,供觀塘區作園景美化用途;
(5) 在2012年12月與荃灣區議會及愉景新城-購物商場的管理公司合作,於愉景新城-購物商場舉辦「荃灣區廚餘減量活動」,在區內推動和鼓勵市民及商界從源頭避免和減少廚餘的產生;
(6) 透過「環境及自然保育基金」,在2011年7月推出「屋苑廚餘循環再造項目」,資助居屋及私人屋苑舉辦減少廚餘教育活動和安裝處理設施回收廚餘。基金已預留5仟萬,預計可讓50多個屋苑參與資助計劃。至2013年6月,已合共資助了14個屋苑,當這14個屋苑的廚餘回收全面開展後,預計每年能回收約500公噸廚餘和生產約100公噸堆肥,供屋苑作園景美化用途;
(7) 透過「環境及自然保育基金」,資助非政府機構如學校、老人中心及慈善團體等設置廚餘處理設施進行現處理和回收,至今基金合共批出110個項目,分佈全港,撥款總額約2仟萬元。透過基金資助的現場廚餘處理施,每日能回收約2.5噸廚餘;
(8) 於2012年3月在長洲及南丫島的榕樹灣推出「離島廚餘回收再造計劃」,加強教育及推動在離島的餐廳、食肆及老人院舍從源頭減廢,並從長洲市中心及榕樹灣大街一帶的食肆、院舍及商戶收集可回收的廚餘,運往島上廚餘處理設施,轉化為有機堆肥。至2013年初,離島計劃共回收約97公噸廚餘和生產約11公噸堆肥送贈社區綠化環境; 及
(9) 計劃分期發展具規模的現代化有機資源回收中心,將已源頭分類的工商業廚餘轉化為有用的生物氣及堆肥資源,供香港使用。第1期將於大嶼山小蠔灣興建,每天處理200公噸廚餘,預計可於2016年落成; 第2期位於北區的沙嶺,每天處理300公噸廚餘,將於2017年間落成。

就玻璃樽回收而言,政府致力推行「減廢為先」的政策,鼓勵社會大眾積極參與玻璃樽分類回收。我們一直與相關業界及有興趣推動回收的團體商討,協助他們推行自願性玻璃樽回收計劃,逐步擴大本地的玻璃回收網絡。此外,我們亦與香港房屋委員會合作,率先於2010年12月在東九龍6個公共屋?推行「玻璃樽源頭分類回收試驗計劃」,該計劃現時已涵蓋擴整個東九龍區29個公共屋?,並會逐步擴展至其他地區。
為加強廢飲品玻璃樽的管理,政府已在2013年年初就如何推行相關的強制性生產者責任計劃,完成為期三個月的公眾諮詢。社會整體反應正面,我們現正整理收到的意見,以制定該計劃的未來路向。在此其間,我們仍會繼續支持並透過各自願性回收計劃,設立更多回收點;亦會透過環境保護運動委員會,為私人屋苑及大廈提供玻璃樽回收桶。有意參與玻璃回收的人士,可聯絡合適的自願性計劃或自行安排回收。
為鼓勵市民參與回收,把資源循環再造,政府在各公眾地點放置廢物分類回收桶。三色分類回收桶放置在市民常經過的地方,對提高市民環保意識和培養廢物回收習慣方面,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但較為有效的回收方法是在廢物產生的源頭進行分類。因此政府由2005年開始推行家居廢物源頭分類計劃,以鼓勵市民在居住的地方進行廢物源頭分類,並擴大回收物料的品種,除了廢紙、金屬及塑膠外,也包括舊衣服、舊電器和舊電腦等其他可重用或回收的物品。現時,全港超過八成人口可以透過其居所或工作地點附近的廢物分類設施,參與廢物分類回收。
不過,我們了解到一些舊區的唐樓或單幢樓宇在設立廢物分類設施上會存在困難,因此我們在2011年開始設立社區回收網絡,居民可把回收物料帶往各收集點回收。此外,一些社區回收中心,更有回收大使直接上門到唐樓及單幢樓宇收集回收物料。詳細可參考本署減廢網站:
https://www.wastereduction.gov.hk/chi/community/index.htm
我們強調政府是十分有誠意並會盡全力解決廢物問題,然而,在解決問題的方案上,我們極需市民的支持和積極參與。
有關公眾地方回收桶收集服務的監管,食物環境衞生署會另函回覆你。
感謝你對環保議題的關注!
環境保護署署長
(環境保護主任 陳xx 代行)

星期五, 7月 05, 2013

復仇

書店, 豬肉枱上.
我單手把你的書掀起一半書頁, 瞥見你寫的字,你拍的圖.
然後我放手. 拍一聲書又合上.
不買.

星期四, 6月 06, 2013

Space of disappearance

It is pointless to ask whether the new ones are better or worse than the old, since there is no connection between them, just as the old post cards do not depict Maurilia as it was, but a different city which, by chance, was called Maurilia, like this one. - 'City & Memory 5', Italo Calvino, Invisible Cities

From 皇家香港圖片庫 RHKPG

星期六, 6月 01, 2013

星期日, 5月 12, 2013

我會記得你是誰

(from excerpt on Exquisite Pain, M'as -tu vue, Sophie Calle)

星期三, 5月 08, 2013

Exquisite Pain (though not so much really)

There were times my heart was pounding so much that I long for an ear, an ear that can plug on where my heart is and hear what is going on in there, an ear whose owner is able to grasp and decipher its medical and emotional message.

Then I realised it is basically impossible. You can either grab someone with whom you won't feel embarrassed with no clothes on and bade him listen, but then he either cannot hear a thing or coolly tell you to see the doctor; or there might be someone who you think can do the job but due to social or moral barriers he won't do it and you won't think about it.

Then I realised it is because there aren't really so much love in the world as I have imagined. That is why the stethoscope was invented.

Image from Wikimedia Commons.

星期六, 5月 04, 2013

在狹窄的廚房散發著"人性光輝"

打算明天播少許《東京物語》, 把碟翻出來並順手看那裡面的神秘廣東話commentary. 把全部看了就不頭痛了。然後把午後衝動買回來的菜拿去浸洗, 一邊打了好多個噴嚏. 把長長的菜葉切開的同時想像自己是戰時嫁到很不理想的地方去的並在狹窄的廚房散發著"人性光輝"的黑白人物。突然我聽到自己喉頭發出地獄慘叫--

砧板掉到腳趾甲上。(因為沒枱面所以擱在流理台與肉身之間那不足兩寸的邊上切)

相比上個星期在學校門外龜姿扑街還要是本貓生日來說也許不算太糟. 但擔心它要是還沒完的話下一步會是斷腳? 甚至是新蓋的教學樓為我而崩坍.

星期一, 4月 29, 2013

"我立刻去買了一支小號的丹琪唇膏"

亂引張愛玲,或者為文嘮叨買什麼化妝品,都見俗,而兩者加起來則更俗,而我現正在這樣做。是這樣的,做中譯英最怕是見到一些外文音譯名字而自己又不懂。教一個小創作班的緣故找來了《流言》〈童言無忌〉的英譯,胡亂把中英文對著看(我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地給華或洋人學生發中或英文本),翻到「報館裡給了我五塊錢,我立刻去買了一支小號的丹琪唇膏。」我溜過去看他怎樣譯,果然真有一個名字叫Tangee。然後我做了一個十分無聊的動作:把它谷歌了。除了看到三四十年代漂亮的廣告畫外,發現它居然還在賣。美國一家小店,只此一家。據說塗上在上它會按你的膚色自動調節顏色。但今天已無法判斷當年在小張愛玲唇上得出什麼顏色。

這樣把張和這唇膏扯在一起不知會不會變成糟透的爛廣告。在拍賣網真的可以找到它當年中文雜誌廣告頁,價錢和現在買一管實物相若。為了那三十年代設計的盒子現在真的想點進去買。





參考 from Lucky Lucille.

星期三, 4月 24, 2013

清神出竅

無端醒來,在六點半的空氣和窗外的火車聲內我返了大陸-那個還沒有財大氣粗的大款LV大嬸的年代. 那些被父母或同學拉著的變態清晨旅行. 飯店的大窗是一片奶白. 晨起的三輪摩托車, 無盡的矮屋或黃色的大河.

獨欠柴油味. 現在很想聞一下.

星期五, 4月 19, 2013

貨櫃碼頭的雨

小文一篇。 相比起工人每日受的苦和長年累月的不公義,小故事實在太輕太輕了。


貨櫃碼頭的雨



自從碼頭工人開始罷工,雨一直沒有停。與其說是雨,倒不如說是空氣中以各種斜度飄浮的水點。碼頭上堆疊的貨櫃、水泥地、帳篷、工人的衣褲和手上的紙牌、地上墊的沙灘蓆、在讀的書報或文件、剛點燃的香煙,全部都濕得軟呼呼的。

碼頭上的起重機像垂著長睫毛的恐龍,巨大的燈在水氣下暈開像牛吐出的熱氣。帳篷那邊暗的是在睡的人,一點點亮著的是香煙。工人不都是吸煙者,他們點煙只為驅散面前的濕氣。

多年以後陳皮依然記得在水中吃摻了水的飯盒的味道,就像他記得小學一年級學校旅行第一次去海洋公園時遇上大雨,在水中撈出麵包吃。罷工的第三天起工人們的太太每天清早從家裡把在煮食爐上烤乾的毛巾和衣服帶去碼頭,卻發現無論怎樣乾的東西,在路上已開始滴水。整個城的人開始習慣了深灰色的白天,漸漸他們無法在不看時計的情況下分辨日夜。

起初並沒有人發現工人在罷工。為了打造高科技進出口港的形像,碼頭公司著工人穿著和貨櫃一樣顏色的衣服,遠看就像貨櫃們自動下船、自動堆疊一樣。決定參加罷工之前,陳皮並不知道工作的更時每天都暗地裡增加,只是發現自己越來越快覺得睏或急大便,還以為患上了什麼暗病。

穿黑西裝、白髮油亮的碼頭公司發言人在有抽濕設備的會議廳召開記者會,透過新聞直播回應工人的訴求,否認公司物業範圍內有人連續四十八小時沒有睡覺,更指在高空吊機裡的人須用報紙解決大小便屬無稽之談,並指責工運組織者因年輕時讀過文學而編造故事。

發言人指出,工人只是臨時工,與公司無關。記者會將結束時他說:「工人並不存在。」一個老工人指出整個事件,由缺乏廁所到「工人不存在」到這一場雨都抄襲自賈西亞.馬奎斯的《百年孤寂》。工會幹事立刻宣布應以版權法檢控碼頭公司。

「不行,他下一步是會把我們殺死,堆在火車卡上運走。」老工人根據小說預測:他會把頭髮染黑並宣稱自己只是一個草藥小販,然後公司會宣告他的死訊,讓他坐火車到安全的地方。「噢不,故事裡的香蕉工人被殺死後才會下大雨的。現在只要我們堅持留守到雨停,就能改變被寫下的命運。」習慣沉默的陳皮突然喊了出來。

白髮人對《股市日報》表示,對將歷時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的雨很有信心,因為太陽和雨雲是集團旗下的外判商。「雨水會沖刷一切,然後我們就可以到相鄰的城市開一個新的高科技碼頭。」這時,陳皮看到有點零星的、三五成群的人慢慢往碼頭走來。他們把帶來的雨傘和木炭交給工人,然後坐下來,意圖把來往碼頭的鐵路堵住。這時,雨才開始缺堤似的下。


刊《陽光時務》第50期

星期四, 4月 11, 2013

撐死人的鵝蛋、淹沒城池的沸水和自動麻將桌

生金蛋的鵝生下的不是金錢的象徵,而是又黃又沉一個一個金色的蛋。我爸鄉下的兄弟養鵝,他每次回去都帶鵝蛋回來,然後往後幾天家裡少不免有加入鵝蛋的自創菜式。鵝蛋很大,城裡的孩子見到都會大叫哇是恐龍蛋嗎。煎了荷包蛋像整塊薄餅。有一次我和我媽在從鄉下回香港的船上一人吃了一顆水煮的,胃脹得像中了毒一樣滿街找橙汁喝。在故事裡這些蛋只是用來教訓貪心的人,鵝給宰了戲就演完,但我總忘不了這些金蛋的皮相,也不知這阿鵝不由自主地下金蛋牠心裡該拿自己怎麼辦。

金鵝則是另一回事。這隻鵝是小老人精靈獎賞給老實的小呆子,牠全身長著金色的羽毛,所有人都想去拔一根,但一伸手去碰牠就會給黏住,然後其他人去扯開這些給黏住的人的時候也全部黏住了。小呆子連著村子裡一長串的人這情景令公主發笑後這隻金鵝就不再出場了。我在想,牠的毛該是硬還是軟?到底那徹夜黏在一起的人是如何解開的呢?

我喜歡把童話故事裡出現的物事當真,給它們顏色質感,雖然它們的生命也許只為了服務劇情。當中尤其對以「失控」來施展魔法的童話道具感興趣。

《格林童話》有一個故事叫〈自動上菜的桌子、吐金子的毛驢和自個兒從口袋裡蹦出來的棒子〉,第一個道具不但能自己擺好餐具,就連吃的也變出來;吐金的毛驢就是拉金屎嘛,最後這棒子會自動幫你打敵人,直至主人喊停為止。

另一個我曾經用它寫了一首詩。就是一隻聽了指令會不斷吐出鹽的石磨。弟弟(有些版本是哥哥或嫂嫂)動了貪念,把石磨偷走了,在船上叫它出鹽,鹽多得小舟載不了卻無法叫停,結果連人帶舟沉到海底,海水就是這樣變鹹的了。這停不下來的鹽多像無法抑制的愛欲或悲傷。我小時候聽的,據說是日本的傳說。《格林童話》裡的〈甜粥〉跟這石磨鬧了雙胞:窮家女獲贈一個小罐子,它接到指令會不停吐出小米粥。女兒出遠門去,母親叫了粥吃卻忘了怎樣把它叫停。不過結局就輕鬆得多,女兒後來趕及回家把罐子弄停,但粥卻已溢滿城池,人們進城就得一路吃入去。

我們有多少器物是精靈附體了?那自動上菜的桌子不就是今天懶人用的「自動麻將桌」的鼻祖嘛(對不起我太不童真了吧—雖然童真與否不是自己說了算),而打人棒子我想起任何華人城市的低層小混混,老大不叫不敢停。如果這些都不算,我曾經有一個按掣出沸水的電熱水瓶,忽然有一天它就是停不了把我燙死。那麼還有不斷吐出空白紙張的打印機、不停自動重新開機的電腦、不能煞掣的汽車、找不到搖控器無法關掉的電視,明明撥電話給甲卻接通了乙的手機,還有極恐怖的、三流酒店愛用的鬼魂自動鋼琴—誰說精靈們不是上千年來一直在捉弄我們?

(明周日月文學2298期)

星期五, 3月 29, 2013

在詞語的海上航行

詞語是海, 那麼辭典就是在其中滑行的舟。於是故事裡他們要篇的字典有個美麗的名字叫'大渡海', 而電影的名字的意思是'編一隻小船' (而不是電影節所寫的'大渡海')網上看到有譯'編舟記', 好多了.

如果說要拍一部講字典的電影,電影公司老闆可能會很頭痛,於是片子在字典編撰的技術描寫之外用了日式大路文藝片的大卡士、浪漫和搞笑材料,混合那十五年無限抄卡片、校對和分類片段才能易入口,加起來流暢好看. 導演居然是'闔家怪'的石井裕也,原來收起戴面具的家庭和蜆女還可以拍不很風格化的大片 (相比他獨立片裡的人物,字典怪十分正常啦).

收起媚態的松田龍平演這'認真先生'Majime就像是淺野忠信演過的那些角色. (佢究竟去左邊?記得某年可以一個電影節看三套他演的片). 書蟲們遇到女孩都會撞到門邊或者自己站不穩倒下去(山田洋次'母親',和'京都太秦物語'都有類似的場面)而又致命地很可愛. (反之毒男做柒事是沒有這效果的, 唔該死開)

說回辭典. 紙商上門來交紙辦, Majime一句手感不對--辭典的紙應該只黏到指頭而頁與頁之間自然分開--紙商便乖乖的回去'再壓實一點'. 我想起我們的紙行阿姐阿哥,係得呢D架渣喎買就買唔買擺就.




星期二, 2月 19, 2013

舒坦的詩

我不是也不能是一個坦然會什麼"放下"的人. 於是讀坦然的詩.

<我的詩> --黃燦然.

我的詩不像我的, 而像一陣陣夏雨, 來自天上,
下在高樓大廈上, 下在高樓大廈外牆上, 窗台上
跟下在那些出入高樓大廈的人身上是一樣的,
下在衣服上跟下在樹葉上也是一樣的,
下在石頭上, 使石頭冷下去,
下在水裡, 使水充溢起來,
下在高速公路上, 使汽車慢駛
下在公園裡, 使草地空無一人,
下在大街上, 使茶餐廳擠滿人
也都是一樣的, 不停地下著,
不特別為誰, 也不特別為人.

星期一, 2月 18, 2013

讀'地圖集'的小無聊

將要教以城市為題的課, 把這本1997年出版的書重新找出來讀.(現在剛出了漂亮的台新版.但我還是喜歡有舊地圖的聯合文學版)

I
"西環"在對我們做什麼:(如果你知道現在西環不是我們原先知道的,由平凡的居民小店組成的西環)

'至今仍然未有人能考證和歸納出它的周期變化規律, 也沒有人能解釋為什麼在'上'、'中'、'下'三個完整的循環三角關係外, 還多出一個'西'這樣的不規則元素。自稱承傳自中國傳統堪輿學的新世紀地圖學派, 堅持當中必定有深遠的玄學奧秘。
/--董啟章地圖集 1997
董生在預知未來嗎?

II
另,好幾個網民自己弄的香港歷史或行山網都把<地圖集>文章整篇抄過去當作真的掌故(例如糖街的銀圓倒落海變糖...); 這到底只是人們缺乏分辨虛實的能力, 還是我們底城市也其實只是沒有開始也沒有完結的<地圖集>的一部份?

星期三, 1月 30, 2013

亡星之城 --香港, 死一次還不夠.

好恐怖. 2006年寫的. 本已事往, 並有新的青年新的本土意識新的能量, 但我們底城市的地板仍每一天被貪婪的地產商、大小業主、懷來歷不明巨款來港買名牌炒樓生仔者、垃圾官員、阿爺、狼豬熊....一塊一塊的拆下。

亡星之城

夜夜無星
房子的瓦頂被吊機啄走了

然後我們坐著的地板給整個的掀起來扯走了
飯粒和我們散落一地
我們急著撿起地上的飯
他們以更快的速度用吸塵機吸走我們身上的毛髮

他們以混凝土灌滿所有的街道
及時跑掉的就留下一個一個人型的洞
管理員看不到的時候
我們爬上去那些巨型的混凝土豆腐,
總能掘到鹹鴨蛋

地面枯萎了
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我們只能通過管道,在一座又一座的白色大樓之間爬行
每天坐在辦公室的廁格裡,下沒有味道的蛋

賣掉幾十年所有的蛋
我們有些人去大樓那邊買了玻璃房間
然後,慢慢的,學著他們吞吃生蠔
帶孩子去吃巧克力火鍋
但這時你們的孩子已經不知道雞是什麼樣子的

那天,阿婆在混凝土裡掘到星星的屍體
我們用炸魚旦的油把它們放上天空

12/2006

星期四, 1月 17, 2013

舊書與咖啡之不可得

一個人摸著地圖,經過鷹架下坐著吃午餐的建築工人,爬到紐約市蘇豪附近的一條小街,找到這家舊書店咖啡室哇好開心,衝入去之際卻發現整家店以致整條小街都變成拍攝場景,滿是燈架、電線和等開工的人。只好悻然離開,回頭見有人抱著一大袋飄雪。

香港,薄扶林。聞說已久的舊書咖啡室,請中環街坊帶我去。喜見紅磚牆裡的窗子透出頂天立地的書影,不是附庸風雅那種。未及登門已知要折返—門前架了燈架、黑衣青年男女在忙著。

星期六, 1月 12, 2013

襟裳的春天 是一無所有的春天

網上找來的翻譯. 大感謝這個"千尋日語演歌"的中譯博客!最初是小時候聽鄧麗君的國語版. 近年才接觸到她唱的日語原版,味道對多了. (然後瘋狂地買她的日語碟)然後才在紅白錄影看到森進一輕輕的震音著唱. 呃,全部時序倒轉了.

當我知道了在唱什麼之後一哼就哭了. (相比之下那中文詞簡直是亂填...)

在北方街道裡 人們似乎已經把悲傷
開始丟到暖爐燃燒了吧
正當為莫名之事 而煩惱時
在不知不覺中 年華已漸逝去
把默默經過 的歲月 撿拾收集起來 加以暖和吧
襟裳的春天 是一無所有的春天

你已喝兩杯咖啡了 咖啡杯中
只放了一塊方糖呢
將捨棄掉心煩的事 一起放入杯中
不停地來回攪拌著
卻回想起令人懷念的 已飄然而過的 夏之氣息
襟裳的春天 是一無所有的春天

每天的生活儘管感到厭倦 日子還是要過
靜靜地笑出來吧
在畏畏縮縮 的生活中
是因為已養成這種習慣與方式
裝模做樣擺著姿態說話 啊~這更顯出 膽小的一面罷了
襟裳的春天 是一無所有的春天

受寒的朋友 來訪了
沒有什麼好客氣的 請靠近暖爐 取個暖吧

星期三, 1月 09, 2013

新蒲崗的雨天

沒有整首打出來. 你喜歡的話希望你能去買一本'雷聲與蟬鳴'

在這個充滿垃圾的世界裡希望拆出一朵花、一首詩,是文學工作者卑微的願望。詩中所記是多位文學前輩創作園地'中國學生周報'的最後歲月, 多年後的今天新蒲崗有文學雜誌'字花'和活字單位'字活', 繼續文化的使命。

新蒲崗的雨天 梁秉鈞

我又乘車回新蒲崗
雨卻落下來了
遊樂場的摩天輪沒有轉動
只是釘在半空
公共汽車停下站
樹叢後的紅與黃是花朵嗎?
...
...
那時我們相信
有些東西不會煙圈一般輕易消失
喝了幾杯酒
互相鼓勵寫偉大的小說
...

最後一次回到新蒲崗
時候已經晚了
人們現在怎樣
聽說老麥現在以說色情笑話為樂
聽說老白現在酸溜溜的
而老阮那麼時髦
甚至嘲笑一切印出來的東西
這是個濕漉漉的雨天
機器仍在轉動
它們快要只印數字和資料了
在舊報壓得半頹的架子下
我們最後一次
在紙堆間拆一些信
希望拆出一首詩
一朵花
一聲招呼
....


-- 1974

星期二, 1月 08, 2013

怪獸家長與安娜.卡列妮娜的大嫂

早餐. 隔離枱一個母親把一根長通粉餵予小男孩(應該三歲或以下), 說: 'the train go into the tunnel.'.

父: 'wah good you eat the train'.
母: '唔係呀, 他的嘴吧是tunnel,於是通粉才是火車.'
孩子向門口方向走.
母: 'don't go out ah'.

這孩子還小, 未發展出港童特有的老積呆滯. 然後又有若干對在十七度穿登山羽絨的父母帶同戴上厚眼鏡的兒童進入餐室.

我正納悶, 正如有一次在某高級玩具店的窗櫥前, 有很多珍禽異獸的毛公仔. 母對兒說: '呢隻咩來架. Lion呀. 呢隻呢? leopard呀'.

頂,點解唔可以比人安安樂樂地吃個早餐、看看玩具動物呢?
早幾天去動植物公園. 一行N人的老外家長和兒童, 在猿猴面前玩得十分HIGH, 尖叫聲比猿類更厲害. 但從沒任何人去考孩子那些拉丁文動物名.

但怪獸家長不獨本港有. Anna Karenina 有如此一段, 亂譯如下:

小女孩Tanya對媽咪Dolly說: "媽咪, 唔見左個鏟呀."
Dolly回女兒: '我同你講法文你要用法文答我!'...
Levin(書中愛務農的老實貴族)看了覺得很反感, 對自己說:
'佢做乜Q要同個女講法文? 既不自然又虛偽, 而且D細路都FEEL到的' 而他不知Dolly姐其實在這個問題上已經考慮了很久, 決定寧願犧牲孩子的真誠也要教他們法文.'

還是有點分別的. DOLLY應該不會在法文加俄語版的Ah, lor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