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2月 22, 2005

一個世貿, 一隻死貓 III

早幾天很難過卻寫不出字來。四次遊行去過了、反世貿海報在公司貼過、和同事討論過、對著電視新聞痛罵過…又回到要上班的一個星期。心裡仍然充滿憤怒, 早兩天戴了從菲律賓示威團體那裡買的綠布圍巾, 及中國農民服飾上班, 腦中只有’Down Down WTO’和示威者被不人道拘留等消息。還向自己下毒誓以後不要為有錢人打工、搭地鐵回家時遷怒於身邊不排隊的LV OL……但是到了今天我還是穿上很’返工’的返工衫去返工。

十七號, 灣仔’淪陷’那天, 我和兩名友人打算去遊行。當天早上聽電台才知道遊行的時間地點。心裡很’火’, 把家裡所有的紙皮和文具翻出來(還犧牲了’Scotch’地拖棍,因我不知在哪裡買竹)造標語牌, 用毛筆在紅紙上寫著’Down Down WTO’, 還在兩片紙皮之間吊了金魚燈籠和龍船, 因為我給它一點民族特色。

到了維園, 未找到友人前已被兩個香港記者截住訪問, 也不知是哪一家的, 問我是香港人為什麼要反世貿, 還問我是不是因為前一天韓農三步一跪才參與示威貿, 好不引導性。維園比13號那天更色彩繽紛:橫額上的畫、鱷魚雕塑、東山再起,貼滿彩紙的祭壇……。我舉著金魚標語牌引來一位像大長今裡的德久叔的韓農和我合照。

起行: 穿著制服的韓農大叔示意我們不要走在他們的隊伍中, 我們一行三人好不容易擠身到幾個年輕人旁邊,他們都帶著自製的標語牌。輕鬆的走走停停, 突然大家都跑起來, 更有韓農指揮大家要跑快些。平日不做運動的我跑了幾分鐘已經心口痛, 而且後面的人出奇的快, 我們不得已退了在行人路邊。我們重新起行不久, 前面的人停了下來,前面馬師道天橋上的人好像不上不下的樣子。突然前面的人往後面退,有市民喊“打x 緊呀,走啦!” 然後我看見前面人群中間一處有很多白色液體(胡椒噴霧)噴出來和長竹杆在揮舞。我們給前面驚慌的人擠到另一條行車線,但退不下去, 原來後面給鐵馬攔著, 逃亡似的爬過鐵馬走上行人路。然後遊行隊伍又慢慢又向前走, 時而又停滯不前。

一陣白煙襲來, 燒焦東西的氣味,我們便退入電車路。示威者走向不同的方向,因為不知道前面發生什麼事, 又不知道他們將往哪裡去, 所以沒有跟上,只是四處亂走。電車路上的市民全都往銅鑼灣方向走。朋友致電, 說灣仔暴動, 李少光叫所有人離開。在一個(忘了是哪條街)的街口,有一群南亞示威者, 有的在唱歌, 有的站著。有香港示威者開著’警察…開水喉’的雨傘, 那時我還不知示威區出動了水炮呢。碰見一個朋友, 他說早前馬師道往示威區的通道曾經被封。我們站了一會, 然後走向藝術中心那邊, 街上開始很少人, 沒有車, 警察越來越多。地鐵站口都封了。藝術中心外面有幾十個韓農在靜坐。我把示威標語牌藏在天橋下的花糟裡。警察叫街上的人快些走, (我好想問他, 走去邊?),於是街上的氣氛變得很緊張。不知怎的我們十分聽話, 沿著無人的街道走向金鐘, 到將近金鐘才看見一大群市民也在步行去金鐘。

亮晶晶的太古廣場好像一個飄雪球擺設品, 踏進”Xmas shopping”的人群裡,在玻璃飾櫃裡面的名貴貨品之間, 彷彿去了另一個星球, 或者其實我才是異形。一邊回家一邊想其實我是不是應該回去繼續示威, 但還是算了, 我又不能打, 又不能做到什麼。回到家裡, 看著電視的‘暴動’畫面和李明逵等人在電視上講話, 上網得知示威者被困在街上, 我哭了起來, 是為了自己的膽小沒用、打鬥+催淚彈+荒城場面的可怕、國家機器加上世貿加上傳媒令人無法抵抗的強大…。

政府叫我們第二(星期天)不要參加遊行, 於是我又去了。人依然多, 不知是因為沒有韓農吸引注意還是真的多了人出來聲援, 我看見很多自己出來行的香港人。旗幟依舊鮮明, 不過少了韓農的鼓聲與隊形, 感覺有點寂寞, 口號也叫得沒那麼齊。很快到了那個示威區, 和平得好像給捂住了嘴吧。隨著暮色, 人們漸漸散去, 看著會展那隻陰沈的大海龜, 和獨自一人舉著’釋放農民’紙牌的學生, 我只感到無力。

農民已被收押,昨天還在高等法院討論怎樣可以有暖水洗澡, 此外香港人已經忘了他們。我現在還在寫世貿, 希望沒有人嫌我口臭。

星期二, 12月 20, 2005

當電視畫面看不見時, 他們如此對待示威者

以下摘自yahoo港聞(明報):

http://hk.news.yahoo.com/051219/12/1jpr3.html "...其間女農要上洗手間,警方卻不准她們關門,….有獲釋的女示威者投訴,被羈留期間遭受警方不人道對待,包括沒有足夠食物、保暖衣物,又被要求除掉鞋襪走進冰冷的囚室,以及遭警察掌摑等。 …她們在監倉內被迫脫去鞋襪,走進冷冰冰的石屎地監倉,要求去廁所亦要等幾小時,…在倉內就不能夠洗澡,抹身亦很困難,也沒有乾淨衣服替換,而且示威者4人迫在一個監倉,如廁相當不便。..."

http://hk.news.yahoo.com/051218/12/1jojj.html "有南韓工會接到被拘留人士的電話投訴,指遭到不人道對待,其中有女示威者被要求脫衣,只穿內衣被搜身﹔有女示威者反抗,即遭到毆打…。
此外,亦有投訴指在拘捕行動中,有女示威者雙手索帶綁得太緊,向警察投訴卻遭掌摑。當被捕示威者被送到觀塘警署後,約100人被通宵留置於警署的露天停車場,在昨晨寒冷的天氣下,警方並未給予示威者毛氈保暖。..."

http://hk.news.yahoo.com/051219/12/1jpgm.html "當他們上廁所時,被扣上手扣,要由警員幫手除褲,而廁所門亦要長開,讓警員監察情況。..."

http://hk.news.yahoo.com/051219/12/1jpr5.html "立法會保安事務委員會主席涂謹申表示,若被羈留的示威者投訴屬實,警方的處理手法是違反了國際人權標準,更可能構成虐待。
他說,政府在會議揭幕前已表示作好一切準備,但如今卻需要極長時間及動用多間警署,才能夠處理被捕示威者。涂表示,在警署內羈留疑犯,亦有需要提供食物及讓他們如廁,雖然警方今次在街上拘留示威者,亦應該及時向他們派發食物及安排流動廁所…"

還有, Inmedia報導示威者在醫院求醫, 而警方神秘帶走示威者事件: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group%5fid=11&item%5fid=87322 "...我發現約二十名便裝警員突然衝入律敦治醫院的觀察病房,我趕至門外時,發現二十名警員包圍一名到醫院求醫的韓國農民病人。當警察知道我在時,便馬上關上和鎖起觀察病房的大門,不讓我進入。我發現裡面沒有任何醫生或護士在場,隨即向旁邊整個急症室治療室的醫生和護士要求必須有醫護人員進入病房陪同該名韓農病人,以免警察做了一些傷害病人的事。可是,所有醫生或護士竟然不是沒有反應便說「警察做野我地唔會處理」。"

星期三, 12月 14, 2005

一個世貿, 一隻死貓 II - 浮游在反世貿示威中




I
今天又去了。這幾天越讀有關世貿的東西, 越是反世貿。去之前不知道我可以做什麼, 現在除了出一雙腳之外也沒做到什麼。

中午在維園的集會很是熱鬧,球場和草地都有集會,會場不像電視所報的只見韓國農民, 其實有很多不同民族的亞洲人和洋人。人們都與自己的同伴一起叫口號、唱歌或拉橫額讓人拍照,而我則無家可歸似的四處浮游,只好到處拍照及拿宣傳品。與球場的集會相比, 我更愛草地那邊的農民集會, 因為那邊更色彩繽紛,和沒有被'安全'膠帶畫成不同的zone, 及可以在陽光下坐草地。

開始游行, 氣紛如星期日般嘉年華,只是更有勁。我一直走也不知混到哪個國家的隊伍裡去了,然後我發現其實他們並不是那麼壁壘分明,在我身邊的韓國年輕人載歌載舞,白人黑人南亞人一起舉banner一起用廣東話喊: ' Kong Yee Sai Mau!' 。一個白人男孩給了我一塊'世界不容出賣 The World is Not for Sale' 的牌,拿上手才知原來很重。偶爾見到認識的人, 他們都望望我身上的示威物品, 問我是開工還是哪個組織的?我都交不出答案, 只能說:我是市民!

到了海邊貨物裝卸區的示威區,大家安頓下來後我又變無主孤魂。大會(又)唱社運歌,但是韓農的鼓樂舞蹈比大會的歌更吸引。突然大家都爬上沿海的石壆上,我看見穿著救生衣的示威者在海上向會展方向浮游,而警察的橡皮艇則在遠一點'守候'他們。示威者像一朵朵橙紅的木棉花慢慢飄移,那一刻很是感動。

II
同時在示威區的另一邊,韓國示威者搬出祭壇,進入窄小的鴻興道內,意圖焚燒它並向警方防線推進, 這就是昨晚新聞的"暴力"片段。我在人堆外圍, 所以看不清楚衝突中央, 只見有示威者以身體撞向警員的盾牌, 可是完全動不了他。 看見一個個中了胡椒噴霧的示威者被扶出來, 同伴/糾察給他們以水洗眼,很是觸目驚心。

韓農向警察推進算不算暴力有很多爭議, 不過場面肯定沒有TVB拍出來那麼大件事。大部分的人不是站著看就是繼續在示威區內。如果把TVB的片段減去只拍到大量警員戒備及*警員面容緊張*的大頭close-up等富文學性的烘托鏡頭 (以為睇緊PTU), 真正的衝突並非那麼嚴重。其實當時示威者的力量與人多勢眾、排成幾行的防暴警察相比甚為懸殊, 談不上'世貿揭幕警察示威者混戰' (明報http://hk.news.yahoo.com/051213/12/1jj4c.html) 。

有動作的示威立刻被標籤為'暴力'和'過激'、'不理性'等, 但當'港式'咪咀叫口號向前行已不能改變現狀時, 人們就會另謀方法。誰說會展裡面穿西裝的人不是坐著以暴政施行暴力嗎?
我離開時走過馬師道斜坡, 看見下面有一大群人, 以為有示威者聲援, 但原來全都是警察! 一個人走在無車少人的告土打道,很是落寞。

星期一, 12月 12, 2005

一個世貿, 一隻死貓 I - 自由貿易的不自由

















世貿最恐怖的地方, 是它口中的'自由貿易'其實一點也不自由,而是強迫成員國接受'市場'是唯一的標準,而食品安全、勞工及環境標準、幫助本國就業的政策等也會被說成'貿易障礙'而遭受世貿控告。例如歐盟通過禁止激素牛肉而遭美國抗議其違背世貿協定, 和韓國機場指定要聘請本地工人也被說是不公平競爭。誰說"自由貿易"是你情我願的?

今天明報有這樣一篇文章--科技大學經濟學系教授雷鼎鳴:"...真正的自由貿易是最公平的貿易,若無政府或其他力量干擾,國際間買賣都是你情我願,合則交易,不合則拉倒,各自再找尋其他伙伴,沒什麼不公平可言。"(http://hk.news.yahoo.com/051211/12/1jgu0.html) 理論以外的真實世界真的是這樣嗎?

而香港政府簽了世貿的"政府採購協議", 規定比較大量的採購及工程必須全球招標, 引致建造業輸大量入內地預建組件, 本地工人失業, 公共服務外判, 工人薪金離奇地低。另, 政府已向世貿'開放'圖書館、博物館等服務,而它們很有可能落在大財團手中。這樣我們有什麼自主可言呢? 自由貿易的'自由'是指錢和貨物, 從來都不是人民!

大經濟學家繼續說: "世貿組織雖有助推動自由貿易,從而加快全球化,促進經濟增長...[但]現代保護主義喜歡穿上公義的外衣...有關勞工及環保標準的爭議,正是保護主義的重要發難點。
所謂勞工標準,是富國某些利益團體指控窮國勞工工作環境惡劣,工資低下,工時太長,所以認為若這些窮國不作改善,富國便可對它們的商品徵收懲罰性關稅。環保標準情況相同,富國利益團體也認為窮國若不改善環境生態,也大可限制它們商品的入口。"


大國強行向其他國家徵關稅不合理是一件事, 但這並不等於所有國家都不可以有自己的勞工及環境標準,及自行決定採購的標準。一個被世貿操控而失去了貿易自主權的國家,什麼經濟、勞工、農業政策也是徙然。根據上文, 勞工標準只是'所謂', 即是, 只要可以增加生產降低成本,工人是可以在*環境惡劣,工資低下,工時太長*的條件下生產。而環境也是一樣,當工業生產只集中在中國內地及發展中國家, 便宜的污染對他(及其他新自由主義者)們來說根本只是不足掛齒的數字,固然不重要。

在基於強迫的'自由'貿易下,我們不是人,是機器;而機器,就是壞了可以隨時給換掉,而且價底者得。那麼有誰還會信電視廣告說的, 世貿令茶餐廳員工有人工加呢?

資料來源: http://www.hkpaowto.org.hk/download/Dec01_05/all.pdf
更多: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83817&group_id=16

星期四, 12月 01, 2005

何家園的故事 III 屋和貓



最近到廣州跑了一趟,學了一個新詞:'城中村',是指城市急速發展下被城市包圍著的農村。那麼我以前居住的何家園也算是一個'城中村'吧。媽媽說那裡以前是田,曾經是一條村。現在那些大麻石村屋還在,不過不知發展商會不會像殺樹那樣殺掉它們呢。當然我來到的時候這裡已經不是村莊,而是一個'寮屋區',即urban slum。居民都是來自低下階層,租不起樓的街坊。到後來我長大了,很多鄰居都搬到公屋'上樓'去了,這裡便民變成了新移民的落腳點。 小時候'寮仔部'的哥哥姐姐常常來我們家量度大小,和記錄個人資料。後來我才知道,登記了的人可以'上樓',在之後才住進來的就沒資格了。

除了最古舊的石屋,和姓何'原居民'的新式'丁屋'(是豪宅啦),我們的房子都是用磚頭、木和鐵等自由組合而成。有些是比較像樣的磚屋,也有極簡陋的鐵皮屋和木屋,而我家就是磚身鐵皮頂的小屋。居民都很有創意地利用每一寸的空間,有些木屋建了兩層,居然還有騎樓;而我們對面屋的阿姨沒有廚房,就在人來人往的小巷裡做飯;有人搭建了像一格廁所大小的儲物間在自己家對面。 還有一對'道友'兄弟是住在巷口的一架從不開動的旅遊巴裡。阿公和阿婆也住在隔三四間屋左右的另一間木屋。由於阿公在九龍城開菜檔,我們誓死守著這小房子,直到政府真的下令清拆。


因為有村子的格局,這裡貓狗特別多(貓狗糞也特別多),走遠一點還有人養雞。貓有白貓、黑貓、橙色貓、灰色貓……。而我們曾經養過一隻集齊天下間所有貓色的小母貓Mimi。那時家裡多老鼠,媽媽用一份腿蛋治把她引進屋裡,她便成了我們的貓。Mimi個子小,我們不知她年紀有多大,只知道她一來我們家,就不停的生孩子,紙皮箱裡永遠都有小貓。第一次在我們床上生了兩個黑色的滑溜溜的東西,我給嚇呆了(我那時不太知孩子是打哪兒來的),她也被我嚇著了,於是來不及吃掉包著孩子的胎盤,小貓便死了。之後她生了兩隻白底橙紋貓,叫Lala 和 Kiki。 Lala是男的,很快長得比Mimi大,而且愛在剛洗好的衣服上撒尿。之後還有四蹄踏雪的黑貓(一開始外出就給人偷去了)、全黑的'兇貓'(牠永遠不會停止襲擊我們),和很多還沒有名字就死去的貓。

這些養不了的貓都拿去送人,和丟到診所門前的'貓箱'裡。以現在愛護動物協會的標準,我們家是不及格的主人,但是那時候總是沒法子帶Mimi去做絕育手術,因為到了'防止虐畜會'的人說可以做的時候,她又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