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10月 26, 2009

「有在這眼前的瑣碎的小東西里,她的畏縮不安的心,能夠得到暫時的休息」

天晴而窗簾殘缺,故失眠亦老早醒來。近腳的半邊因路軌破爛沒法掛窗簾,整條小腿給陽光烙著。故日間工作可以不開燈。睡房門簾下一方陽光,沒有照相機,未能拍下。

「枕前淚共階前雨/隔了窗兒滴到明」

是指樓上冷氣機滴水。夜半醒來良久未眠,就聽著達達達達。下面七仔與OK各自亮著橙黃的光,相對無言。四時半,鬧鐘說。身體緊張。直至夢得自己有一個巨大的陽台,陽台上有洗衣機,而欣然發現滴水的其實是自己的洗衣機(至少這樣我自己作得了主),雖然洗衣機裡面積滿了我無法處理的水。方才入睡。

你命名的小街,明明在鬧市,卻怎的像六十年代的南洋。白底綠字的會館招牌、紅字醬油莊。你總是目不斜視急步前行,而我則目光流連三十年代風的老房子。左右騎樓間窄長的樓梯間成了房子外觀的中心點,卑微地撐著「大廈」的風儀,甚至有點像舊匯豐。經過越南疏菜、醎蛋、花手帕的攤檔,我丟失了眼鏡,跌撞著總覺飄浮。

「陰歷三十夜她和喬琪兩個人單獨的到灣仔去看熱鬧。… 她在人堆里擠著,有一种奇異的感覺。頭上是紫黝黝的藍天,天盡頭是紫黝黝的冬天的海,但是海灣裡有這麼一個地方,有的是密密層層的人,密密層層的燈,密密層層的耀眼的貨品——藍瓷雙耳小花瓶、一卷一卷的蔥綠堆金絲絨、玻璃紙袋裝著『吧島蝦片』、琥珀色的熱帶產的榴蓮糕、拖著大紅穗子的佛珠、鵝黃的香袋、烏銀小十字架、寶塔頂的涼帽;然而在這燈與人與貨之外,有那凄清的天與海——無邊的荒涼,無邊的恐怖。她的未來,也是如此——不能想,想起來只有無邊的恐怖。…」

不,不是這樣的,我以金牛座的偏執狂對自己說。我把箱子裡的小玩偶一隻一隻的排在書架上。

星期二, 10月 20, 2009

貓廬(文藝腔版)

搬進來第六天,近四十個箱,(首兩天借助多人的努力)今天只剩下最頑強的5個。

新屋一大特色是有很多窗。我把工作枱放在廳的窗邊,睡房和衣物間也是兩面環窗。躺在床上,吹著東風,可以看見一大片天。而早上七時許,「太陽伯伯」就來叫我身床了(這和我沒做窗簾有關,我在空房子找到前度住客用過的窗簾,只能覆蓋窗子的部分)。我大半生住的地方都沒什麼太陽,這陽光充沛的床讓我想起四歲前在外公外婆的唐六樓床上,日光炎炎下,手隔著格仔毛巾,捉著一隻大蟬。

從我家外望,一半是樓,一半是遠一點的村屋和山。跟四周的樓也距離不近。晚上我書桌下一條長而直的馬路,流動的車燈和嗡嗡的車聲就當是河水好了。

還有雪糕車的藍色多瑙河叮叮叮叮。

樓下是百佳、藥房和桔貓看過的獸醫。拐個彎是七仔、文具店、診所、菜肉包店、日本料理、越南菜……。 然後馬路對面又是七仔和OK,它們多得教我晚上迷路。還有「占美餅店」。很久沒買過三圓的蛋糕。而且核桃批很好吃。

但桔貓現在不住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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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越大、搬家次數越多,我的舊物癖越見嚴重。我現在腳踏剛買的桃紅牡丹鯉魚繡花拖鞋,床上鋪了國貨公司買的直條地子玫瑰床單、房門掛著粉黃色鴛鴦門簾、浴室裡放搪瓷臉盆和紅雙喜毛巾、茶杯是公雞碗的姊妹作,茶壺是弟弟多年前買的萬壽無疆。在還有幾個紙箱未拆的屋裡走動,都愛盯著自己雙腳上的桃紅。想起白流蘇一個人在她和她的范生剛租下的空屋裡晃蕩,她心裡不安穩,把燈啪啪的開了又關。當然她的房子太大,我的放了東西之後可以走的就只有幾步。但我還是學著她,走在打過臘的木地板上,摸著陌生的白牆。

星期三, 10月 14, 2009

搬家前夕

今天上新屋收床和迎接通渠師傅。都是很可愛的大叔/伯伯。送床架來的大叔見我指示他的擺位讓房門不能開,就提議把床靠房間的另一邊,然後我就告訴他因為這種小房子限制多,放了高櫃只能讓床如此,他就附和了我一兩句,還提醒我在房門撞著床沿的地方貼個軟墊。

然後通渠佬來了。看他手上的工具看似原始,但不需十分鐘已把淤塞的浴室去水口通好了。他還教我去買銅網自製一個隔,放在這個不規則型的去水口上面。臨走時我問他要名片,他說,沒有印名片,都退休了啦,兒子們都說做來無謂。媳婦孫兒一大堆。我有五個兒子,都結了婚,三個有孩子。女兒教書,有碩士學位……。真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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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第三十二個紙箱。已經開始拾了幾天,但今天觸及一些積塵的死角位,才開始鼻敏感發作,噴嚏大作,抓了沙士時買的口罩戴上,還是鼻水直流。當電視機裡的超齡蔡鍔和小鳯仙在難捨難離又是扯衣角又是挨肩膀的時候,我收拾了整整兩箱鞋子,同時和小鳯仙一起流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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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貓好像知我要走似的,這兩天老是用臉擦我的手腳,同時不停扭動身子。當一格櫃子被掏空,牠就立刻鑽入去躺一躺。

星期五, 10月 09, 2009

流浪貓搬遷記

Freelancer和金毛強是如何租屋住的?

我又搬家了。回復要交租的日子。以往只要亮出政府的名片(那上面不會印著「非公務員合約員工」的),那些地產經紀和業主們就會亮出甜蜜笑容。因為上次租屋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我忘了有這麼一個關卡,當我被問及職業時支吾以對,我說我做翻譯,他們就問是哪一間機構,有沒有證明。完全抵擋不了唯有借用身邊人的職業。然後那樓梯底地產店的小夫婦們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名片,再把它和我的身份證一起影印,但其實那說明不了什麼。

他們突然有點異變,說,呀你地咁好職業,業主實會租比你地啦,又唔係金毛強。那我想,原來 Freelancer和金毛強是不能租樓住的。但其實我可以任職公務員每月按時出糧也不交租。那麼…金屋藏嬌呢?她如何能證明她的他會一直包養她?又或那些租間屋來養狗的人,難度那條狗又要去打工。Anyway,金毛強收的保護費應該比我的翻譯收入穩定。那麼若果我是一個金毛的freelancer,或是 freelance的金毛強……。

那天一個人去簽租約交兩個月按金一個月上期,他們還是覺得我很可疑。我差在沒用菜刀割自己說拼了老命也要交租。業主小姐A問我你做什麼翻譯,我說藝術類,她就很放心,雖然「藝術」也不懂交租。還是不拘言笑的業主B小姐心水清,她拿著我自製的死貓名片皺了皺眉,說,Freelance呀,那麼就沒有收入證明喎。我想你真知我心,連我自己也把握不了的事,怎可能對你證明呢?於是她們更小心翼翼地把那張不是我的名片的影印本收入錢包裡,猶如護身符。

Last Tango in Paris

然後去新屋度尺寸。細小的房子雖格外留神,放家具都要就著窗子和頭上的樑—回家一度,衣櫃只能放其中一間房裡唯一一面的沒有樑或吊櫃的牆。

一個人趴在空房子的八十年代風的柚木地板上,本應煩得要命的時候,竟然想起 Last Tango in Paris中那對不知對方名字的男女,在空房子內……

有過的家

然後又是一屋剛送來還未打開的紙箱。還有一個星期才搬,怕把房子變成廢墟,還不敢開。

新居比現在和之前的唐樓都小,現在不停的翻箱倒櫃找出可以捐贈或丟掉的東西。(但劣根性是改不掉的,我最近才接收了兩隻茶色玻璃碟和一個小榨汁器,都是舊物)。

拿著一條新的鑰匙,輕省了不少的銀行戶口,這間空房子就是我的家。真虛幻。然而「家」是什麼?

突然很想看那些新馬仔沒錢交租的粵語長片。

我需要更多工作,除了食物開支外所有收益撥歸偉大的業主,香港寬頻和中電。

但其實我不想再漂流了。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