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6月 08, 2011

無所希求的迷矇的喜樂


先吸引我的是她們身上的校服。當女學生的旗袍校服隨著時代更替而在香港消失 –我倒不覺可惜, 因為它限制了女生活動自由且加了一層她們本身未必想要的東方主義媚態--這兩個六七歲的小女生卻穿著一身素淨粉藍滾白邊的「唐裝衫褲」,令我在整程從美孚到元朗的西鐵老是盯著她們。

開始是魅惑於校服的古風,企領藍白布衣加白襪黑搭帶皮鞋,這種衣服現在只能從五六十年代的黑白粵語片(板間房婦女或村婦)或今天八十歲老太太身上看到。再看,這兩個女孩一點也沒被衣服限制著,其中一個向菲律賓女傭發脾氣撒嬌,嚷嚷了一些廣東話語法加上他加祿發音英文詞語的句子,又咬傭人的手臂。但很快她又快活起來,和同伴一起用車廂的扶手柱跳舞。她們先是從四五步之距離開始助跑,然後單手執著鋼柱,身子甩開雙腳離地旋轉。如是者來回十數次,梳孖辮的女孩能離地旋轉,束馬尾的卻在抓到柱子後得急停下來然後大笑,但也無損她們的興緻。帶她們的兩個傭人在坐位上閒談,完全沒有要管束她們的意思。

這時我注意到四五米外的另一條柱有個年齡相若、戴眼鏡的胖男生一直張開嘴吧盯著她們,同時也慢慢地手執著他的柱轉了半個身子,又不敢真的玩下去。我看了一回女生又回去看他,「我想一起玩」已經寫在臉上了,但奈何「現實」把他們遙遙相隔,直到列車到站,他爸爸把書包遞給他,他的臉依仍悽然的看著這邊。女生不時轉換遊樂模式,也未曾注意到他。然後我在憶測,那麼他喜歡上哪一位呢?

周作人寫他的初戀:「每逢她抱著小貓來看我寫字,我便不自覺的振作起來,用了平常所無的努力去映寫,感著一種無所希求的迷矇的喜樂。並不問她是否愛我,或者也還不知道自己是愛著她[…]自己的情緒大約只是淡淡的一種戀慕,始終沒有想到男女關係的問題。」於是小男生到底喜歡哪個女孩其實並不重要,雖然這種迷濛的感覺十分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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