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幾天很難過卻寫不出字來。四次遊行去過了、反世貿海報在公司貼過、和同事討論過、對著電視新聞痛罵過…又回到要上班的一個星期。心裡仍然充滿憤怒, 早兩天戴了從菲律賓示威團體那裡買的綠布圍巾, 及中國農民服飾上班, 腦中只有’Down Down WTO’和示威者被不人道拘留等消息。還向自己下毒誓以後不要為有錢人打工、搭地鐵回家時遷怒於身邊不排隊的LV OL……但是到了今天我還是穿上很’返工’的返工衫去返工。
十七號, 灣仔’淪陷’那天, 我和兩名友人打算去遊行。當天早上聽電台才知道遊行的時間地點。心裡很’火’, 把家裡所有的紙皮和文具翻出來(還犧牲了’Scotch’地拖棍,因我不知在哪裡買竹)造標語牌, 用毛筆在紅紙上寫著’Down Down WTO’, 還在兩片紙皮之間吊了金魚燈籠和龍船, 因為我給它一點民族特色。
到了維園, 未找到友人前已被兩個香港記者截住訪問, 也不知是哪一家的, 問我是香港人為什麼要反世貿, 還問我是不是因為前一天韓農三步一跪才參與示威貿, 好不引導性。維園比13號那天更色彩繽紛:橫額上的畫、鱷魚雕塑、東山再起,貼滿彩紙的祭壇……。我舉著金魚標語牌引來一位像大長今裡的德久叔的韓農和我合照。
起行: 穿著制服的韓農大叔示意我們不要走在他們的隊伍中, 我們一行三人好不容易擠身到幾個年輕人旁邊,他們都帶著自製的標語牌。輕鬆的走走停停, 突然大家都跑起來, 更有韓農指揮大家要跑快些。平日不做運動的我跑了幾分鐘已經心口痛, 而且後面的人出奇的快, 我們不得已退了在行人路邊。我們重新起行不久, 前面的人停了下來,前面馬師道天橋上的人好像不上不下的樣子。突然前面的人往後面退,有市民喊“打x 緊呀,走啦!” 然後我看見前面人群中間一處有很多白色液體(胡椒噴霧)噴出來和長竹杆在揮舞。我們給前面驚慌的人擠到另一條行車線,但退不下去, 原來後面給鐵馬攔著, 逃亡似的爬過鐵馬走上行人路。然後遊行隊伍又慢慢又向前走, 時而又停滯不前。
一陣白煙襲來, 燒焦東西的氣味,我們便退入電車路。示威者走向不同的方向,因為不知道前面發生什麼事, 又不知道他們將往哪裡去, 所以沒有跟上,只是四處亂走。電車路上的市民全都往銅鑼灣方向走。朋友致電, 說灣仔暴動, 李少光叫所有人離開。在一個(忘了是哪條街)的街口,有一群南亞示威者, 有的在唱歌, 有的站著。有香港示威者開著’警察…開水喉’的雨傘, 那時我還不知示威區出動了水炮呢。碰見一個朋友, 他說早前馬師道往示威區的通道曾經被封。我們站了一會, 然後走向藝術中心那邊, 街上開始很少人, 沒有車, 警察越來越多。地鐵站口都封了。藝術中心外面有幾十個韓農在靜坐。我把示威標語牌藏在天橋下的花糟裡。警察叫街上的人快些走, (我好想問他, 走去邊?),於是街上的氣氛變得很緊張。不知怎的我們十分聽話, 沿著無人的街道走向金鐘, 到將近金鐘才看見一大群市民也在步行去金鐘。
亮晶晶的太古廣場好像一個飄雪球擺設品, 踏進”Xmas shopping”的人群裡,在玻璃飾櫃裡面的名貴貨品之間, 彷彿去了另一個星球, 或者其實我才是異形。一邊回家一邊想其實我是不是應該回去繼續示威, 但還是算了, 我又不能打, 又不能做到什麼。回到家裡, 看著電視的‘暴動’畫面和李明逵等人在電視上講話, 上網得知示威者被困在街上, 我哭了起來, 是為了自己的膽小沒用、打鬥+催淚彈+荒城場面的可怕、國家機器加上世貿加上傳媒令人無法抵抗的強大…。
政府叫我們第二(星期天)不要參加遊行, 於是我又去了。人依然多, 不知是因為沒有韓農吸引注意還是真的多了人出來聲援, 我看見很多自己出來行的香港人。旗幟依舊鮮明, 不過少了韓農的鼓聲與隊形, 感覺有點寂寞, 口號也叫得沒那麼齊。很快到了那個示威區, 和平得好像給捂住了嘴吧。隨著暮色, 人們漸漸散去, 看著會展那隻陰沈的大海龜, 和獨自一人舉著’釋放農民’紙牌的學生, 我只感到無力。
農民已被收押,昨天還在高等法院討論怎樣可以有暖水洗澡, 此外香港人已經忘了他們。我現在還在寫世貿, 希望沒有人嫌我口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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